「费戊!你没事吧?」小荫迅速从旁边摘了一些叶子。

「没事倒是没事。」他不禁心里感叹道:「现在看来,卫生纸真是最伟大的发明。」

小荫有些歉疚地笑了笑,「对不起啦!轱辘特就是这样的,组成一个群体,以为血脉相连的同族全部聚在一起能守望相助,互相合作抵御侵略者,还喜欢怂恿成员们生孩子壮大自己一族,让他们更强大。可惜,孱弱胆小且自私的他们住在一起,还是一群孱弱胆小且自私的东西,一切本质都没有变。结果关键时刻没有一个可靠的成员可以出面帮助,反而本该保护成长的幼儿最易被抛弃,哈哈,很有趣是不是?」

费戊听着,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忍不住问道:「那,我们跟它们有区别吗?」

小荫骄傲地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自信,「当然有,区别可大了!我们可是人,才不会像它们一样这么糟糕呢!你说对不对?」

费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感到一股说不出的苦涩。「当、当然对啦,我们是人嘛,当然和它们有截然不同、差距悬殊嘛,哈哈哈!哈哈!哈,哈……蛤……唉……」他笑着笑着,却突然觉得这笑声越来越空洞,最终无法继续下去。

小荫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突然兴奋地指向天空,「对了!这片林子里吸引的生灵可多了,可不止那些轱辘特,你看!那是'逝逝飞'!风的化身!我们的保护神!」

费戊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天空中一个奇异的生物正随风滑翔,像是一道流动的光影,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一道美丽且高贵的身影在天空中翱翔,它的巨大透明翅膀在阳光下闪烁着万花筒般的光彩,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费戊盯着这只逝逝飞,心里不禁感到一丝震撼。这种生物的优雅与力量结合得如此完美,它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精确而端庄,仿佛是这个星球上最完美的生命形式。

然而,这份美丽很快被打破了。

费戊亲眼看到,那些皱褶状的小孔从逝逝飞的肚皮上打开,发出放屁的声响。

随后,无数微小的卵囊被随风释放,四散飘飞。这些卵囊毫无目的地随风飘荡,有的落入海洋,有的甚至被吹出大气层,成为漂浮在太空中的碎片。

只有那些极少数能够找到合适环境的卵,有机会孵化出新的逝逝飞。

而不久后,幼年逝逝飞孵化出来了,他们慌张至极,在第一时间展开翅膀,开始它们的飞行,然而羽翼未丰,大多成了供地面四脚兽们大快朵颐的美餐。

费戊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禁冒出一个疑问。「这、这很不负责任是不是?」他皱着眉,语气冒着一股困惑与不解的味道。

小荫却充满了敬畏,甚至对着逝逝飞跪拜起来。「不,这叫天生天养,独立的象征!」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崇敬,仿佛这种生物的行为是某种神圣的仪式。

费戊看着小荫虔诚的模样,心里却感到一阵沉重。他默默走向一棵横倒的树干,坐下来休息,静静地看着小荫膜拜了好一会儿。这一切对他来说,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呢?

小荫站起来后,疑惑地问:「怎么了吗?你不打算也拜拜吗?」

费戊仔细思量了一番,然后婉转地回答:「啊……哈哈,不了,它是你们本地人的象征,是你们的保护神。可我也不住这里,就算它真的是这个地方的风之化身,也保不到我呀!」

「啊,也对!」小荫似乎没有多想,随即跟着费戊坐下来,一起休息。她那纤瘦而结实的双腿在空中轻轻晃动,显得格外写意。

风吹草动,乐声悦耳,这片森林的美景似乎能让任何人放松心情。然而,费戊的内心却无法平静。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刚才看到的景象,那些随风飘散的卵囊,还有那些必须在孵化后立即飞起的幼年逝逝飞。

「一切又是为了繁殖……吗?」费戊轻声自言自语,这个问题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对于他来说,这个问题不仅仅是针对眼前的逝逝飞,还针对着他自己的人生。他想到了自己过去的生活,无数的失望和灰心,其实一切都在逼迫着他去「成长」。

最后?自然是没长成。

那如果一不小心,长成了呢?

但长成了以后,最终也只是为了繁殖,然后让下一代面对无数的失望和灰心,重复同样的循环吗?

他沉默地望着天空,心里一阵空虚。

「啊?你说什么?」小荫疑惑地问道,打断了费戊的思绪。

「什么?啊,没什么,我只是闲来无事碎碎念而已,我有时会这样做,因为平时没人会跟我讲话啊,哈哈。」费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用自嘲扯皮过去,掩盖内心的复杂情绪。

然而,小荫的回应却让他大感意外。「那以后有什么话要说,就跟我说啊!我一定会听的,我们是朋友嘛!」她露出迷人的笑靥,语气轻快而真诚,这话说的理所当然,说的没有一丝犹豫。

费戊愣住了,心里一时难以消化这个温暖的回应。

「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有些陌生了。

「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就互称为友,你这边和我老家真像。」他苦笑着回应,想起那些久没联系、形同陌路的点头之交,

「其实也不是啦,我比较不正常,正常来讲如果真有外人的话,大家比较喜欢用刀呀矛呀什么的把他献给我们的保护神逝逝飞。」小荫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把费戊吓得半死。

“啊、啊?就是刚才天上一边飞一边放屁的那家伙???”

“什么‘那家伙’,它可是我们的保护神啊!”

费戊瞬间脸色发白,「那那那那那那你不会对我……」他脑中迅速闪过一连串被当作祭品的可怕画面。

小荫咯咯笑了起来,笑得像是这个话题根本不值一提。「我才不会这样对朋友呢!只要你跟在我身边,我一定会保你周全的!对了,之后我带你回村子见见大家吧!」

费戊心里一阵发毛,急忙使用拖延战术:「先先先休息一下吧,时、时间还早呢!」

小荫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好的!」她轻松地回应,然后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一阵闲逸的沉默。

「对了,小荫,我……我刚才一直想问妳,妳为什么这么想生孩子?」费戊脑本来不想问,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小荫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么直白的提问。她眨了眨眼,像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会被问出来,甚至也没想过这会是一个「问题」。

「我……怎么说呢?这是规矩吧?村里的女孩都要生孩子的,我们得不停地生,这样才能在这个森林里活下去,才能延续我们的村子啊。」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费戊皱了皱眉,显然不满意这个「标准答案」。「不、不是啦,我想问的是,你自己为什么想生?就妳自己而已,村子的事情可以先放一边。」

小荫侧着头,手指揣着下唇,开始认真琢磨起来,像是在解一道从未遇过的难题。她的表情从思索变成了困惑,最后又有些茫然。

「真的要说自己的话……我们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啊,动不动就被猛兽吃掉,或者意外去世,生病去世,能活过30岁已经是上天保佑了……」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感慨,但依然带着一种天真。「我想留下自己存在过的证据吧!我想在不明不白地去见先祖之前,至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些足迹!」

费戊听完,脸上露出一种说不清的表情,像是既无奈又有点绝望。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是终于鼓起勇气般开口:「那……那你的孩子呢?他也是脆弱的生命,动不动就被猛兽吃掉、意外去世、生病去世,也很难活过30岁……然后你孩子的孩子也是脆弱的生命,动不动就被猛兽吃掉、意外去世、生病去世……再然后你孩子的孩子的孩子,也是脆弱的生命,动不动就被猛兽吃掉、意外去世、生病去世……这种痛苦,还要持续多久呢?」

费戊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带着焦虑和无力感,尽管不是他生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这个无尽的循环。

小荫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与她平时的活泼形成了鲜明对比。她低下头,轻声说道:「可是,生命哪有不痛苦的啊?退一万步说,我可以不生孩子,可村里的人怎么办?村子永远都需要新的年轻人啊……为了他们,我是一定要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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