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熟了之后,徐可跟着表弟表妹在草丛里奔跑,徐可一把抓住表弟背心的后边,谁知背心不结实,“呲啦”一声,从上到下扯开一个大口子,徐可不敢追了,觉得很抱歉。晚上,妈妈坐在小饭桌前,一边跟大姨聊天,一边用针线把表弟的背心缝好了。桌上的油灯的黄光照着妈妈和大姨的脸,显得很温馨。姥爷晚餐的时候喝了一盅白酒,在土炕的最边上早已睡着了,微微打着呼噜。在大姨家住了几天,三个人返程了,大姨表姐给装了一大包吃的,恋恋不舍地朝牛车挥手。回程又经过那条大河,徐可这次因为有经验了,没有那么担心,坐在车护栏上甚至用脚蹚着水唱起了歌。

舅舅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后来他到城里姐家的时候看见外甥女躲在里间不出来,舅舅真的着急,说“三姐,这样不行啊,别把孩子闷坏了,得让她学会待人接物迎来送往,不接触人怎么行。”但是当时妈妈确实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毕竟她小学没毕业,知识有限,她也不知道孩子怎么了,孩子学的东西她也都不太明白也说不上话,而孩子爸是成天脑袋埋在书堆后边的。

在农牧区生活很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跟牛马羊打交道,几乎每天就是纯干活。在城里就不一样,跟人打交道,和别人比高低争利益,尔虞我诈,耍心眼,像徐可父母这样的,农牧区出身能在城市生存下来已经很不错了。多年以后徐可明白了父亲的不易,他是纯靠学术学问为家庭争取到了生存食粮为自己争取到了职称和退休金。

徐可小时候爸爸需要编词典,让徐可帮忙把挂历剪成了很多小纸片,每个上面写了单词和词义。爸爸为了钻研计算机,自学了英语甚至自学了些日语。如果没有执着的钻研,没有过硬的专业水平,没有一篇篇实打实发表的论文,评上高级职称是很难的。住在学院家属大院,曾听说隔壁单元的一个女老师评副高没评上气恼得跳楼落了残疾,学院里评职称那也是相当的暗流涌动充斥了明争暗斗的。

爸爸总算评上了高职的时候,自然妈妈又是给做了一桌好菜,烫了白酒倒上一盅,夸夸爸爸,自己内心却更加惭愧了一些。徐可觉得后来妈妈更年期的郁闷跟她常年跟爸之间差距大有关,一个农牧区长大的女人,要跟高学历的丈夫过几十年,而丈夫那些书本上的任何一个字符她都搞不明白。

最严重的一次,那时不富裕的家庭还有自己做布鞋的,妈妈看到柜子里一个硬纸质地的东西就剪了做鞋底了,后被回家的爸爸发现大发雷霆,因为那是爸爸的大学毕业文凭!那次好像妈妈受了些刺激,那以后她逐渐开始学文化了,天天拿着词典学认字写字,到了徐可去韩国以后,每周都会收到妈妈一封手写的笔迹像小学生一样的信。徐可后来想,妈妈如果不是为了爱,她何必去爸爸那个破烂贫寒的家里成天干活带大他的弟妹们无怨无悔?如果不是为了爱,为他养大孩子并且总要忍受被丈夫轻视的压力?所以爱是什么呢?不由得让人想起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爸爸在徐可去韩国之前跟她聊过一次,说支持她读高学历,说他这一辈子,跟妈妈之间由于学历差距过大,导致很多地方不能相互理解,时而会觉得不够协调。所以,他说:“你读到博士出来也就三十五六,男的多得是,而且男方不会轻视你,你会轻松一些。”等到徐可把课程读完出来放眼一看,却没有人啊,男人们通常只需要一个打扫干净屋子给他做好饭的女的就够了。所以有时候她经常感叹后来读的那三年其实没什么必要,把时间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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