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枪

因为难言的害怕和心虚，亚修没有敢抬头，因此没有看到主祭大人脸上怪异的笑容。

“您现在确实需要一点保佑。”

不知道为什么，亚修此时格外的冷静，甚至似乎感觉连周围的一切都缓慢了，这使得他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快速地从怀中抽出了那把已经准备好的左轮，然后对准了主祭的眉心，努力露出了一个包裹着恐惧，却又有几分释然的微笑。

“砰！”

——对不起，我是卧底。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离膛的子弹呼啸着朝主祭的眉心飞去。

然而在亚修失去直觉之前的那一刻，他依稀看到，对面那张眉毛稀疏的脸上，同样挂着些微的笑意，似乎洞察了一切，波澜不惊。

在亚修坠入黑暗的同时，地上那枚巨大的红色符号发出了夺目的红光，剩下的那几道血色人影，在这红光的冲击下悄然消泯。

在这红光中，隐约裂开了一道空间裂缝，如果仔细去看，会发现那道裂缝里面浮现一片模糊的星空，正在从遥远不可知之处，飞速地朝着裂缝靠近——仪式成功了。

名为“深渊歌者”的伟大存在，朝着仪式所设定的坐标，向着亚修所在的现世位置，投来了属于邪神的须臾一瞥。

来自于神明的，沉重如山岳的压力纵然只是一闪即逝，在这以须臾为衡量单位的瞬间。

大厅里那些没有烛火保护的人们，在这短暂的注视中就已经彻底失控，被无数难以言语的真相、概念、知识同化成了完全不可描述的异物，在烛火无法覆盖的范围内，相互融合，相互吞噬着，化作了一团又一团的血肉怪物。

这些血肉怪物已经完全超越了正常人类的概念，在这片空间中肆无忌惮地生长蔓延。

至于那枚子弹，正正击中了主祭的额头部位，铜制的镌刻了符文的超凡子弹“弦月”轻松打穿了坚硬的眉骨，毫不客气地在那张愁苦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弹孔——然而弹孔中并没有液体流出，透过空洞，甚至可以看到里面被射穿的脑组织，充满生命力地在不断蠕动着。

他甚至还有闲心，从地上拾起那把从亚修手中掉落的手枪，轻声哼唱着愉悦的曲调。

然后一枪接一枪，精准快速地射死了整个大厅内，除了他和亚修以外，以正常人类形态侥幸生存下来的最后三个信徒之后，才好整以暇地把它重新放到亚修的上衣内兜里面，贴心地为亚修掖了掖衣领。

就在这个时候，大厅外传来了一道稍显软糯的清冷男声，如同破晓的晨光之剑，刺破了厅内的血腥与混乱。

“光。”

男人如此陈述着，用他能发出的，最轻柔、最真实的声音，尽力陈述着这世间最温暖、最宏大的字眼。

太阳听闻，于是如约而至。

然后，黑暗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