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仁元年)闰五月己巳,大赦天下,并常赦所不原(宽恕,原谅)者。遣使告哀于凉。庚午,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命宰相何歆为山陵使。癸酉,遣郑旭等告即位于凉,宴群臣及属国使。……卫明远行枢密副使,进封升国公;文晏行尚书左仆射、检校司空兼门下侍郎;……张贞加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弟颍川郡王进封韩王……群臣进秩有差。”

——《景史·宣宗一》

煦仁元年十月,庆熙宫室,鸣琴殿。

文晏被引进时,宣宗正在临一幅柳公权的字帖。因不便打扰,遂站在一旁等待。宣宗放下毛笔,抬头问他:“文卿以为,柳少师与颜司徒,哪位的字更好些?”

文晏深深一揖,道:“柳诚悬遒劲丰润,颜清臣风节凛然,臣实难妄议高下。然方今陛下即位不满一年,国内虽气象升平,但外有虎狼之凉环伺,内仍患于国库空虚,陛下应以大局为重。笔墨之议,无足轻重。”

宣宗霎时沉下脸来,思忖片刻之后,还是将毛笔搁在一旁,让寺人恭恭敬敬地收走了墨宝。坐下后拿起一份放在显眼处的奏章,“文卿前日所上有关西北民族关系处理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让边疆地带百姓互通有无虽好,但不久前卫卿来报,说边境很多百姓叛了凉,给军事行动造成了极大困难,实属下策。文卿又以为如何?”

果然是卫明远。

文晏在心里叹了口气,已经知道这份奏章一旦被他反驳,就没什么迂回的余地了,但他还是决定辩驳两句,权当是为着自己的良心:“陛下,常言道‘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尚之风必偃’。边疆百姓不可能无故叛凉:若是屯田的军队在当地为非作歹,侵占民产,百姓过不下去了,自然会民心尽失;若是我军爱护民力,与之同乐,那边境线另一侧的凉人也会归附于我朝,形成不战而胜之之势。臣,恳请陛下再思,明察驻军行径,勿要因小失大。”

宣宗黑着脸听完了他的发言,抄起砚台往桌上重重地一拍,怒斥道:“放肆!不过一介文人,胆敢妄议我朝驻边军队!依左相看来,将士军官抛家弃子,押上自己性命都算不得什么,不如一些叛国贼来得有苦衷?”

“臣不敢。”文晏知是如此,只能再拜以平息新皇怒火,“臣只希望陛下不要被只言片语所蒙蔽,这是臣应尽的责任。”此时多说一句都有丢了性命的风险,但如果不这样做,他对不住家门父兄,对不住景朝先皇,更对不住自己多年来所受的教育。

“先出去。”宣宗扫了一眼旁边的史官,冷冷地说道。

果不其然,他在门外见到了传闻中的“卫副枢密使”。后者正值壮年,生得高大魁梧,外加一副在武人里格外突出的好皮囊,政治上又是春风得意,整个人一派英姿勃发的架势。见到他出来,卫明远挑了挑眉,故意抢在他前面:“后生卫明远,见过左相。”文晏不知此人又在打什么主意,赶忙对着行礼:“卫将军如今身居高位,前途无量,在下实在是担不起。”他早有耳闻卫明远目中无人的态度,如今做了枢密副使,又封了升国公,平日里见到更是怠慢无比。今日只怕是要在皇帝面前作秀罢了。只见卫明远毫无芥蒂地走进宣宗在的书房里,颇有古人“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态势,便知当今圣上对他的器重——这西北叛逃一事,恐怕要从重惩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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