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武已经八九十岁了,即便他只是守着神石,但并不代表他不通世事。

用什么理由才能说服这样的老顽固,这是个难题。

“皇叔祖,我曾听过一个故事,同一块石头,一半做成佛,一半做成台阶。”

“台阶不服气地问佛,我们本是同一块石头,凭甚么我只能被千万人踩踏,而你却受到顶礼膜拜?”

“佛说,因你只挨了一刀,而我却经历了千刀万剐千锤万凿。”

这只是后世网络上常见的小鸡汤,赵宁并不认为这些能打动赵宣武。

但赵宁心里很清楚,打从赵宣武开口的那一刻,他已经妥协了。

这个道理不是讲给赵宣武听的,而只是个台阶,是要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念及此处,赵宁昂首挺胸,腰杆挺直如枪,语气铿锵,目光坚定地说道:

“这镇国神石虽然没有经过半点凿刻雕琢,但已经被当成石佛一样,成为了天下人的精神偶像。”

赵宁转头看向了士卒们。

“但守住扬州,守住我大夏最后的疆土,需要的是佛么?”

士卒们沉默,李庭芝和姜才若有所思。

“不!我们需要的不是佛,而是那千千万万的城砖和台阶!”

“甚至射向贼军的一个箭头,士卒们果腹的树皮,城中小孩捡来的破烂,平日里只知道骂街的泼妇们拆下用来抬伤兵的门板,都要比这镇国神石有用千倍万倍!”

这些都是守城军民的日常,为了保住这最后一块土地,他们已经榨干了所有的人生甚至人性。

跟着过来的军士们,从刚才的战战兢兢,变成了现在的热泪盈眶。

赵宁知道,自己戳中了他们的内心。

只要人心可用,便是十个赵宣武,也抵挡不住他们搬走神石。

果不其然,赵宣武听完之后,感受到了庞大的压迫感。

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一股无穷的斗志,眼前这些人的骨头血肉,才是扬州城的城墙!

“孤乃守圣王,不会离开神石百步。”

赵宁心头大喜:“是!”

“姜才,恭请皇叔祖与我等同行!”

姜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想要搀扶赵宣武,后者却只是笑了笑。

“你叫姜才?这杨家枪可是杨再兴一脉的?”

姜才面露讶色,抱拳道:“守圣王好眼力,杨再兴正是小人师祖。”

赵宣武微微点头:“若非你身上有伤,孤真想与你好好再战一场。”

虽然适才的战斗仓促短暂,姜才看起来不堪一击,但赵宣武这么一说,似乎在肯定姜才的战力了。

姜才也不卑不亢:“虽然守圣王用的是尉迟敬德的古槊法,但姜某年轻力壮,若是切磋,你赢,若是拼命,我活。”

赵宣武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有志气,是好事。”

这位守圣王一笑,赵宁就吃了定心丸,赶忙让弟兄们上前去搬运神石。

这镇国神石外形有点像玉玺,高约1.2米,3米长,2.5米宽,上面镌刻了历朝历代皇帝赐予的封号,用朱砂填涂,看着很是诡异。

皇家为这神石制作了一个黑铁底座,底座精心雕琢,上面都是些祥云和神兽等等,倒也方便大家搬运,不至于像狗拿刺猬一般不知如何下手。

赵宁还是低估了这些军役和民夫的力气和技巧,许是守城太久,他们又有大型器械的搬运和安装经验,毕竟城头上全都是大型抛石机,所以搬运起来居然不见吃力。

虽然垫了滚木等装置,但动静也不小,毕竟在行宫里,众人只是压抑着喊号子,不多时就走出了泰神阁,来到了小太庙的出口。

可就在此时,一声带着哭腔的呵斥还是震住了所有人。

“尔等这是要做什么,这可是动摇国本!”

谢太后满目含泪,颇有些悲愤,带着丁大全等一众奸佞,拦住了去路。

“太后,贼军连夜搭建浮桥,若让他们得手,扬州城破,便在明日。”

“孩儿并非不敬,只是需要用到镇国神石来守城。”

赵宁往前去解释,然而谢太后却冷笑了起来。

“赵宁啊赵宁,好你个赵宁,都说咬人的狗儿不露齿,你可是藏得好深!”

谢太后的龙头拐笃笃顿地,对赵宁就是一通冷嘲热讽。

“官家移驾之时都不敢带走神石,怎么?知道明日城破,要带走神石,好夺权篡位?”

“老身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容不得你这逆子做出这等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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