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去外院逗逗那板正的苏姑娘。

更何况,她还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入了他梦的姑娘。那日清晨的开窍,又怎么会轻易忘记。

可如今,他已经不是沈府的小公子,她也不再是借居在外院的穷书生。

世事难料。

“不知苏大人此举,可问过家中主夫?”

她的好意,沈原心领。但要是因此毁了她府中祥和,有违他自小受过的教诲。

放在口中的蜜饯甜丝丝的,沈原心里却依旧苦的很。

他以最不堪的模样,见到了故人,尤其她还是苏锦。

“公子多虑了。”苏锦有些不好意思,“我并未娶夫。”

话落,她浅笑,“回府后,公子只管当做在自己家便是。”

“那怎么成。”他的身份尴尬,她又未成婚。

沈原品出些味来,心底寒意难挡。

还以为她真是遵循了娘的遗愿,原来她也与那些女子一样,不过是要将他用马车拉进府,打着照拂的名义,行那苟且之事。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沈原目色哀哀,自早年百花宴中被顾执设计了一遭。

一步错步步错,他竟躲不开这终究被人欺辱的命运了么?

“沈公子?”

马车早停,苏锦转身瞧着偷偷抹眼泪的沈原,心头几窒,想要伸手去扶他,终是忍了下来。

朱红色的大门口,早有婢子迎了出来。

朱管事伶俐,这些年除了时不时上府中做客的宋公子,何时见过苏锦往回带过人。

她当即明了的给旁边使了眼色,立马就有小厮上前,搀扶着腿麻的沈原。

“大人。”朱管事眉目生笑,“厨房里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好了饭菜,可要这会摆上?”

“先等沈公子沐浴。”

苏锦转头与木着脸的沈原笑笑,“你今受了寒,我让下人备好了热水和姜汤,你且先去歇歇。若是有想吃的,就告诉若儿。”

搀扶着沈原的小厮忙应了声,恭恭敬敬与他低道,“公子,这边请。”

穿过蜿蜒的穿山游廊,经过一处山石花园,沈原便瞧见那亮着灯笼的院落。

才进了上房,里面的摆设一瞧便是用了心,处处透着细致。

山水屏风后,浴桶里水汽氤氲。

沈原呆呆坐在里面,如今苏锦将他安排在了她的屋子,言下之意便是傻子也瞧得出来。

先以礼相待,再好吃好喝供着。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迫不及待想要与她成了好事。

他心中疲累,又觉的自己过于天真。却不想能当上首辅之人,又岂会真的做不求回报之事?

“公子。”

若儿隔着屏风垂眸,有礼道,“大人为公子准备了各式衣衫,公子可有喜欢的样式与颜色?”

“选一件月白吧。”

从今往后,只怕他所拥有的,也只有那抹月色清辉,还未被人玷污。

若儿手巧,先是用祥云纹的玉冠替沈原束发,又奉上京都里最时兴的面脂膏。

一番收拾下来,月白广袖翩然,他又清瘦,站在院里,秋风起,倒真有几分乘风归去的飞仙模样。

“沈公子。”苏锦也换了常服,与他微微颔首,“我记得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且尝尝。若是不合适,我遣人再去做。”

“苏大人不必麻烦。”沈原神色木然,“我早就不是过去挑嘴的世家公子,如今大人便是给我一个冷馒头,我也是不嫌的。”

这三年里,更多的是吃不上饭的时候。

他不愿伺候客人,又处处以死相逼。那管事爹爹早就厌恶透了他,时不时就会饿上他几日。

要不是等着瞧顾执的结局,他也不会苟延残喘到今日。

沈原垂眸,遮住眼中的恨意。

“先喝些粥,暖暖胃。”手边递来苏锦亲手盛的核桃粥,她浅浅笑道,“以后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有我在,你便还是沈家矜贵的小公子。”

说得再好听,左不过也是为了夜里的那些事。

沈原手中的小勺顿住,只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苏锦陪他用了饭,便让若儿先送沈原回了屋。

烛火通明,桌上不知何时又添了些话本。

见沈原迟疑,若儿笑道,“大人怕公子无聊,特意嘱咐了朱管事去书局买的,公子若是不想动,小的念给公子听?”

“也好。”

久违地躺在厚实软乎的床褥上,沈原疲累了许久的心渐渐有些放空,耳边,还有若儿认真读书的声音。

夜色愈黑。

若儿手中的话本也收了尾,小厮眼中都是泪,被里面生死相许的女男之情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沈原浅浅一笑,总归还是未长大的孩子。

等再过上几年,哪里还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生死相许?

如玉的面上浮出一抹讥诮,“这世间,不存在的。”

女子薄情者多,情深者,可遇而不可求。

“嗳,公子可是困了?”

若儿忙不迭地抹干自己的眼泪,替他松了松枕头,又将纱幔好好放下,“小的就在外间守着,公子歇息吧。”

“等等。”

沈原便是没经过人事,也知大户规矩。如今苏锦未归,哪里有他先睡的道理。

只是这话问出口又有些迫不及待似的,沈原思虑再三,方才轻轻道,“苏,苏大人她她还没忙完么?”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以过去现在将来三部分构成,最后上宋致单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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