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魂乍醒,听一声啼鸟,淡日朦胧初破晓。

秦枕危本应早早睡去,却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稍微放松一点躺下也做不到。他半耷着眼皮盯着洞口,只听得一声惊喜的“找到了”,还当自己已入梦。

说来也奇怪,他在梦里见到沈镜的贴身仆从虚室擎着火把进来,转头对外面说道:

“大人,是林尚书和秦侍郎。”

秦枕危迷迷糊糊地见到身边侧坐着的一人起身出去了,外头传来听也听不清的低声交谈。不多时一团朱红之色进来,缓缓地向他靠近,脱掉他身上那件堪堪遮住手脚的外袍。

他冷得哆嗦了一下,低低喊了句冷,一件温暖的大衣好似铺天盖地把他罩住,又给他怀里塞进了一个温暖的火炉,一阵热意便从掌心开始暖暖地向四肢百骸流淌开去。秦枕危一边不可思议他们竟这么快就被寻到了,一边隐隐地想这说不定又是他自作多情一场梦。

是梦最好不过。

秦枕危朝那人抱过去,双手牢牢缠在他劲瘦的腰身上,用仅剩的气力把自己的脸死死埋进坚实的胸膛里。他闻到这人十几年如一日的淡淡熏香,味道不浓却久久不散,亦如沈镜这个人,风轻云淡,却最是长情。

他到底要在这样的梦里过多少年,才能不再梦到沈镜?

秦枕危沉沉睡去了。

“秦侍郎,秦侍郎……”

“……枕危?”

沈镜带人寻到他们时,见秦枕危衣裳单薄,上面还留有水渍,整个人冻得半梦半醒的样子,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他与尚清醒的林寒深简单聊了几句,便从虚室的手里接过自己惯穿的大衣,给秦枕危盖上。

没想到这人迷糊得不轻,上来便把他紧紧抱住,也不知道是当成了暖炉,还是惯爱抱的其他什么人。沈镜也没有扯开他,晃了晃他的手臂叫他两声,见他真是睡熟了,才无可奈何地由他。

“林尚书,你且先下山去吧。外边有李都尉的人马护送你下山,一夜奔波劳累,今早休息。”

他默不作声地把秦枕危抱来的手遮住,语气平平,“秦侍郎伤得有点重,这下看样子是昏死过去了。我让人给他上点药再带他下去。”

林寒深背身盯着外面山水树木猛瞧,当即一应声:

“多谢丞相大人相救。摩清是在困倦得很,先告辞了。”

沈镜淡淡笑了下,“摩清既已是尚书之尊,不必再尊称沈某。你我相识也有十一二年了,若是不嫌弃,直接称字即可。”

他还没忘了林寒深便是那日在沈府门口,蓬头垢面却眼睛发亮的落魄书生。

“是”林寒深按捺住心中澎湃,朗声道,“那,鉴之明日再会。”

于是这山洞里便只剩下沈秦二人,以及守在入口处负手而立的虚室,这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还是这般让人忧心。”

沈镜把秦枕危圈进自己怀里,仔细端详他睡不安稳的样子,还有衣袖之下深深浅浅、洗得发白的伤口。他伸出手,轻柔地穿过秦枕危的脖颈,护住他的头。却见中指轻轻擦过淤青之时,秦枕危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砸吧砸吧嘴侧头睡过去。

“既然耐不得痛,就别让自己伤到了啊。多大的人了,还当父母兄长能护你周全。”

沈镜淡淡地数落了一句昏睡不醒的人,手一用力将人抱起,微微一低头,俯身出了山洞。

此时天方破晓,一道凌厉的金光从山的那边直直劈开云霄,撕开暗色的天空。对面山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火光,那是上山来寻人的士兵,正在一寸一寸地,从山下搜到山上。

虚室已经将里面剩下的东西收拾好了,举着火把跟在沈镜身后。他看了一眼秦枕危,迟疑地说:

“大人……要不还是属下来?”

“不了,李都尉的人马虽已封山,也不得松了防备。你跟在我身边,时刻注意周边的动静。”

沈镜轻描淡写地说,一眼瞥见秦枕危光裸的右足,动了动手,把他抱得更紧一点,好让那只脚缩进厚实宽大的狐裘里去。

“走罢。”

将息的夜幕缓缓落下一声轻叹。

选自宋周邦彦念奴娇大石

掐指算了算自己的存稿,应该暂时能撑住一天发三章。

发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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