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初柳叶长眉,还带着几分稚气,眉眼有些像沈玉清,却添着几分华盛的英气。一双眼睛盈盈如春水,里面装着她不自知的信任。小的时候她就这样看他,在她眼里,似乎这世界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不过那时候,她眼里是探究和疑惑,现在却藏着逃避和退缩。

冯律想到不久前传到他耳朵里的消息,她来了初癸。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调养?不过她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的,应该被照顾得挺好的。

华初不知道冯律的思绪已经跑远了,她说了这话之后,自己难得的有些窘迫。而且她觉得冯律看他的眼神也不对,怪怪的,华初有些不自在了。

她咬牙说:“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帮我这一次,我以后……”

“我知道了。”冯律打断了华初。当初是他借华江之病,把她弄回京城。是他欠着她,就纵容她一点吧。“回去等消息吧。这事不能拖,也就这两天就出结果。”

保下许慕的命虽不难,只是以后,他的很多部署都废了。

华初千恩万谢的走了,留下冯律一个人,坐在桌前。很早以前,他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就会想起华初。不是现在的,而是记忆里的三岁的华初。小小的一个粉团子,却有一双大人的眼睛,总是在暗处偷偷的窥视他。

她不知道,他也在偷偷窥视着她的一切。她去南疆之前和华老将军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躲在暗处,连呼吸都不敢,生怕被老将军身边的柴毅发现他的行踪。

在她的心里,似乎对他有误解。她以为,他这辈子最渴望的是复仇,但实际上不是。

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需要去做的。父母给了他生命,他继承了冯家的姓氏,为冯家洗去冤屈是他的责任。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也他存在的立身之本。只有洗去姓氏背负的耻辱,他才能堂堂正正的立在天地间,才能满足这十年来,他心中一日比一日浓沉的痴妄执念。

她回来了,比幼年更美,更摄人心魂。她有意躲着他,他也不急。有时候远远的看着她,心里就在想,她或许就是他的妲己褒姒,让他原意俯首称臣,将手中的一切拱手奉上。可她还不是他的,他得让她成为他的才可以。

桌上的茶水凉透了,冯律才起身去了内室,换身衣服出了门。

京城最大的酒楼是聚香楼,大理寺卿邱政泽一身便服,由跑堂小二引着穿过喧闹的大堂,直接往三楼的雅间去。小二把他引导门口,就退下了。他自己推门进去后,先把门关上,才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雅间里坐着冯律,隔着珠帘看不清人。邱政泽撩帘而入,坐到冯律对面。“你这次怎么找我找得这么急?萧衍这些日子一直在我那里,差点没糊弄过去。”

冯律为他斟茶,说:“事急从权,劳你跑这一趟。”

邱政泽没有客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你我之间,不说这些。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邱家原本也是京城的勋贵之家,到邱政泽手里却已经败落,仅有的家底也只能在京城勉强度日。机缘巧合之下,邱政泽受了冯律的点拨,投靠并不锋芒毕露的太子殿下。多年苦心经营,才坐到大理寺卿的位置。

邱政泽空了的茶杯落到桌上,冯律拎着茶壶替他续上。“我京郊别院养的人,要请你引荐给太子殿下。”

“什么?”他气定神闲,语气平淡,说出的话邱政泽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邱政泽很快察觉自己激动了,四下看了两眼,压低声音。“你说笑的吧。”

许家的案子出了之后,九皇子萧衍步步紧逼,他眼看招架不住,只能把案底全呈交圣上。就这样,九皇子还天天来大理寺磋磨。太子和九皇子,皇后和魏贵妃,前朝后宫,多少人的眼睛都在盯着。皇帝亲自过问了,案子不会拖太久,最多明日早朝后,这件事就会有结果。

冯律注视着邱政泽不说话,邱政泽不安起来。“你来真的!”

“不是,这件事情多复杂,你不是不清楚。以你我现在的身份,不好插手,不能插手。”邱政泽试图劝冯律。

冯律说:“萧衍和魏贵妃不是想试探他们在皇上心底的分量吗?那就让他们知道,就算原本有分量,此事后,也被消磨殆尽了。将人引荐给太子的事,不必你亲自去,派你手底下功夫一流的护送就可以了。萧衍明明知道你是太子的人,还天天找你探讨案子进展,更多的是亲自看着你。”

邱政泽还想说什么,对上冯律坚定不移眼睛,他张嘴转问:“你不是决定按兵不动,作壁上观的吗?怎么突然出手了?”

冯律当然不会把原因告诉他,沉默不说话,落在茶杯上的目光却柔和下来。

邱政泽从没见过冯律这种样子,他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难道是因为女人?”

这怎么可能!

这么些年来,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冯律就是一颗万年铁树。满京城的名门淑女,没有一个能让他多看一眼。说起名门淑女,邱政泽想到了前不久回京的华家大小姐……对啊,冯律就住在华家。

他瞪大了眼睛看冯律。

“茶也喝得差不多了,这事不能拖,你速去安排。”冯律起身拍了下邱政泽的肩膀,一向沉稳淡漠的眼睛难得看见微光。“明年这时候,请你喝喜酒。”

邱政泽自己已经娶妻了,初春的时候迎来自己的第三个孩子。冯律说话从不无的放矢,他这么胸有成竹的说起自己的婚事,邱政泽震惊之余,也为他高兴。“一定,一定。”

转念又想,为了一个女人,蹚现在京城最浑的水,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华家大小姐,红颜祸水啊!

第二天早上,半个月来京城各界人士关注的许家嫡子纵马踏死幼童一案,有了结果。本应该赐死的许慕,判处禁足荣国公府半年。

原来,在朝堂之上哭天喊地要为孩子讨回公道的夫妻,竟然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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