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书的顾虑,凌歌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无妨,我就喜欢这身。”

待一切收拾妥当,萧行之的声音也随之而来,让她不由得怀疑他其实能掐会算。见到她,他眸里的讶异一闪而过,而他一身暗红的装束也让她眸光微微凝住了一瞬,虽说人长得好看穿什么衣裳也都好看,不过要说到哪种颜色最是衬他,还是当属他身上这一抹。

飘逸出尘的颜,遗世独立的身姿,若是素衣白衫反倒显得寻常,只这等浓烈中携着几分暗沉、张扬中又透着几分低调的颜色,方能与他织出一幅雪莲浴火而出的景致。

夜色渐浓,天幕上挂着一轮淡淡的上弦月,星子稀疏地散落在四周,显得那月有些孤冷。

陆续有人入席,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过了半刻,黄门高声传话,司马述乘着步辇进入众人视线,在场之人皆拜倒山呼万安,司马述下了步辇,几步跨上席位,略一抬手,“众卿平身,今日只叙闲情,不谈君臣。”

话音一落,这宴便算是开始了,酒过三巡,众人脸上已染了几分醉意,此时尖嗓儿的黄门高声报起了数。

凌歌百无聊赖,只专心对付盘里的那块红烧兔肉,对那报数的声音充耳不闻。萧行之看她吃得急,不时地为她续上热茶,以免她被噎着。

这副温情暖融的画面落入旁人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司马绎手中紧紧捏着一只玉杯,面色沉静如水,当有人与他对视举杯时,他尚能付诸一笑,只是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却泄露了他心里此刻并不平静,待眼神阴冷地转至萧行之身上,他忽地轻勾了唇角,现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

而司马绎的这番神情,则是被对座一直不动声色的司马纬看在眼里,他顺着司马绎的视线略一侧头看了过去,在见到萧行之似笑非笑的神色时他微微凝眸,若有所思。

凌歌咽下旁边之人递来的一口热茶,稍稍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而后抬头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只见有数道目光落在她这边,她微一撇嘴,一一无视,眸光逡巡了遍,状似无意地扫过司马氏几人,最后落在司马绥身上。

与其他几个皇子相比,他的座位显得有些偏,有一半身子隐在盘龙柱的阴影里,明灭的火光映照在他晦暗不明的脸上,平生诡异之感。

他手中转着一只玉杯,忽而朝前一倾身子,整张脸从阴影里浮现出来,准确地找到她所在的方向,眉一挑,勾起一个邪气的笑。

她略一蹙眉,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心下愈发对他感到忌惮。

正忖着,忽而响起一道略显怯懦的声音,黄门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犹带着一丝被打断的愠色,倒是晋皇无喜无怒,略一抬手止住了那黄门将将揭起的话头,后者当即闭了嘴,朝那出声者递了个警告的眼色。

那人看着懦弱不堪的模样,遭那黄门一记眼刀却是登时梗着脖子,壮了胆子目色含怒,语调拔高,“启禀陛下,此人弄虚作假,方才所报之数并不属实。”

“哦?”晋皇似笑非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阶下立着的黄门,眉梢一挑,“安文,冯爱卿所言可是事实?”

那名叫安文的黄门微不可察地一抖肩,连忙跪倒在地,“陛下明察,奴岂敢做这等欺上瞒下之事,冯郎君许是听岔了,这才误会了奴。”

“你休要巧言令色,我听得明明白白,你方才说齐王所猎乃是双六之数,可事实上,今日齐王猎到的飞禽走兽并不止这个数。”

凌歌闻言心下一诧,还以为是这人被掐少了数目,却不想是为司马绎打抱不平,不过……既然是司马绎,那这黄门也不至于胆大到众目睽睽地坑他吧?

却见安文不急不忙道:“陛下,既然冯郎君执意认为奴谎报数目,不如请齐王殿下亲自一说?”

晋皇看向司马绎,如猎鹰一般的眸噙着一丝探究,“绎儿,你如何说?”

司马绎先是行了一礼,而后泰然道:“回父皇的话,安文所言不虚,儿臣所猎之物不多不少,的确只有一十二。”

此话一出,冯郎君登时怔愣在地,满目的不可置信,只听得司马绎继续说道:“儿臣今日与冯郎君打过照面,与他闲聊了几句,他许是由此记岔了。”

他这话看似是给冯郎君开脱求情,实则是又推了他一把,顺势摘出了自己。凌歌心下不禁摇了摇头,只怕这冯郎君的仕途今日走到头了。

她方才并不解这一出唱的是什么,直到萧行之低声说了句“头筹”她才明白过来,这头日的头筹本就是要留给晋皇的,只是伴君如伴虎,拍马屁得是有水准地拍,是以给自然不能是直接给,又不能将他的猎物往多了说,便只能将别人的往少了说,这本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儿,偏冯郎君不知怎的竟好似不知情,还这般直愣愣地提了出来,不管晋皇先前对下头这些弯弯绕绕知不知情,今日这事都算是打到了他脸面,他向来就不是面上看着的那般宽厚,岂会不在心里记上一笔?

只是奇怪得很,这事怎么就冯郎君一人不知情呢?周围竟还没有一个同僚提点他,混得可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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