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司马绎已竭尽所能地赶来将刺客一剑毙命,但后者剑式已发,去势迅猛,司马绎的致命一击也只是卸了他一些力道而已,根本没能阻止剑锋划伤凌歌。

凌歌只觉得后背一凉,一阵撕裂神经的痛楚便经由血脉一寸寸地渗入感官中,横穿直撞地一番肆虐后又流窜而去,将痛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又遥相呼应。

她闭紧双目,死死地咬着牙关,不想让呼痛的声音从嘴里溢出,却仍然有一丝痛哼从齿缝中遗漏。

而被圈在怀里的萧行之尚未来得及推开她,便察觉到她身躯陡然一颤,紧接着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他脸色猛地一僵,一时间竟有些惶然无措,只将拳头攥得死紧。

或是过了许久,又或是只是一瞬而已,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那声音较之以前,平添了几分沙哑和迟疑,“你怎么……”

他扶住她的手肘,欲将她推开。

凌歌伏在他肩上,右手揪着他的衣襟,气若游丝,“别……别让他……碰我……”说罢便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疼晕了过去。

司马绎将亟欲靠近的杀手解决掉后回身探手过来,却见萧行之将凌歌抱在怀里,稍作侧身避开了他,一边屈指点了她止血穴。

司马绎神色微愠地收回了手,并未瞧清楚萧行之的动作,便不免皱眉道:“她的伤口需要止血包扎。”

萧行之也不做解释,脱了外衣将她裹了起来,却刻意不去看她伤势,只将她小心抱着起身,脸色又是一白,甚是勉强的模样,他牵了牵唇角,淡声说道:“不劳费心。”

司马绎怒极反笑,“若是不想本王费心,一开始便不该让一个弱女子为你挡剑,此刻她伤势如此之重,你竟连看都不看一眼!”

萧行之置若罔闻,径自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见她脸上血色尽失,额角不时地冒着细密汗珠,两道秀气的眉毛似要拧作一团,想是痛苦极了,他心神好一阵恍惚——

方才,发生了什么?

疼痛难言,一径逼上心头,迫得眉心蹙紧,他薄唇一抿,低低咳了一声,唇角立时见了血迹,他却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只抱着凌歌径自离去。

身后,是一片修罗场。

司马绎面沉如水,对着一众姗姗来迟的侍卫冷冷道:“去查!”

任何一个异数,他都需了然于胸,他决不允许有任何一人一事脱离掌控!

“阿绎……”不远处的树荫下,被侍卫周全护着的江英英捧着心口泪眼婆娑,眸中狠厉一闪而过。

幽篁院中,木樨树下暗香浮动。

萧行之负手而立,眉宇间像是堆砌了层层霜雪般,是化不开的冷。身后传来脚步声,渐行渐近,他身形未动,启唇相问:“如何?”

“幸好不是刀伤,如若不然,便是卸去了七成力道也会加大创口伤及筋骨。这回算她走运,只是皮肉伤而已,毒也解了,就好生养着吧,死不了。”年迈的医师捶了一捶肩,咕哝了一句,“这小女郎也真是胡闹,就那小身板还给人挡剑呢,恁不知死活……”

萧行之眉梢微动,旋身看他,“给她用最好的药,不要留疤。”

郗焘啧了一声,刚想揶揄几句,目光触及他脸却陡然一变,忙不迭一步上前揪住了他手腕,皱眉冷哼了一声,“你这小子,竟又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当真活腻了不成?”

萧行之微一侧身挣开了郗焘的触碰,不想这一举动却牵乱了肺腑之间的气息,他握拳抵唇猛咳了几声。

“常言有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这是活该受罪。”郗焘有些幸灾乐祸,不死心地又去抓他手腕,一边面露疑惑,“怪哉,今日廿三,离着月初还差些时日,为何你竟会在此刻发作?”

萧行之顿生不耐,拂袖扫开了他的手,沉声呵斥,“你不要命了?”

郗焘遭他凌厉的眼神一刺,噎了一下,旋即吹胡子瞪眼,“行,是我多管闲事,你且自个儿受着吧!”

明知道强行以内力压制毒素必会遭其反噬,属实蠢事一桩,可这小子还是照样做了,一点儿也不将他这神医的话放在心上,委实令人气恼!

他重重哼了一声以示不满,回身寻了药箱背上,气咻咻地走了。

此时有风拂过,催落几片枯叶。

萧行之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跪倒在地,肩头微微颤着。他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却红似困兽,明明是万分痛苦难忍的模样,他却仰起头低声笑了一下,血线自唇角溢出,蜿蜒过下颌,直直坠落,一半渗入泥尘里,一半浸染着枯叶,无端妖冶。

时至夜半,幽暗盈室。

凌歌是被伤口的痛意磨醒的,大约是惩罚她先前的胆大妄为,那痛楚一阵紧接一阵,锥心刺骨似的摧折着她的神经,令她心生后悔。

当时事态危急,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可短短的一瞬里,她却鬼使神差般想到——

今日为了萧行之划伤司马绎,若还挡下这一剑,意味不言而喻,司马绎便不会再将她当成林如画了吧?

而倘若他日身份败露,念及今日一剑之恩,萧行之应当会对她手下留情吧?

而有萧行之与司马绎在,总不会让她真丢了小命的,于是她眼一闭心一横就做了决定,不料这如意算盘虽打得好,但却忽略了重要的一点,哪怕是皮肉之痛也忒特喵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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