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弥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的一项特殊技能——身外环境越让她紧张,她反而越容易走神。
就像之前在玄塔的时候。
到后来她意识都烧得迷糊了,神智回笼的间隙发现自己嘴里念念有词,竟然还在帮铁乌鸦的小兄弟计数着他抽了几鞭子。
……
现在,这是毛病又犯了吗?
夜弥把目光强行收束。
收束在寸许之地。
收束在这陌生男人的影子上。
——意识重新集中的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冷汗如浆,身体绷得像快拉断的弓弦。
就在这时,夜弥听得那男人继续不紧不慢地开口:“这里是我的卧房,无人会进来打扰,你尽可以安心休息,等内力恢复了再离开。”
……
那一头,陆忱盯着帷帐内微微起伏的身影,沉默半响,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他原地负手站了一刻,眯了眯眼,转身就要离开房间,打算去随便哪儿将就一晚上。
这古怪少女浑身是谜,不是一时半刻能摸清的。
更何况,这次突如其来的见面不在他预料之中,甫一照面便刀剑相向,而且还伤了人,换成是他只怕会更加戒备慎重,三缄其口。
时机,场景,反应,都不对。
要从她口中探出消息,得徐徐图之。
急不得。
陆忱打定主意,转身便走。
…
出门前脚步却是一顿。
陆忱沉吟一刻,回身,低声道:“舍妹淘气,这些时日……多谢姑娘愿意陪她胡闹。她很欢喜。”
此话一出,以陆忱耳力,可以辨得榻上人呼吸一窒,随即慢慢放缓,轻吐出一口气。
像是如释重负。
陆忱知道自己赌对了——比起遮掩试探,开诚布公明显更能取信对方。
“若姑娘愿意,方便时可至湖边一叙。”
那男人说完这一句,人便离开了。
帐子里的夜弥也不知为何,倒是真的听了他的话,安下心来。
她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子,眼睛望着房顶,慢慢流露出一丝了然和迷茫夹杂的神色。
果然……
这人就是梓月口中的兄长。
是今日萧唯去谷外亲自迎进来的人。
那……那把青刀,应当就是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山鬼”——江北十六州共主陆忱的佩刀。
他的刀,跟传闻里一样快而狠。
如果不是惊鸿步傍身,以她现在的功力,只怕之前那三刀,就能取她性命。
她不做声地叹了一口气。
眨眨眼。
可是……
他的人,似乎跟流言形容的不太一样。
那声音,很年轻,也……挺好听的?
夜弥有些茫然地想着:他听起来倒真不像是个心思深沉、杀伐决断的江湖领袖。
也不像白莫执口中那个冷酷的、为了家族前程放弃亲妹妹的兄长。
方才提及梓月,那人音调里不经意的缓和绝不是作伪。
梓月对她这个哥哥一贯推崇至致,想来兄妹也是极亲近的。
是啊……梓月这样的孩子,只会让人打心底里怜惜。
谁能狠心至此,转身弃她不顾呢?
夜弥眯眼,眉目间渐渐压上了陌生而复杂的情绪。
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柔软有趣的事,发自内心地欢喜。
而这一层欢喜下面,似乎又埋着什么其他东西,染得她眼眸蒙尘——像是某种……深入骨髓的隐痛、自嘲和厌弃。
颈间伤处隐痛,“山鬼”森冷的牙仿佛还咬在皮肉里,连带着全身反噬的碎裂感,一阵一阵地提醒着夜弥,她是从绝处归来的残破之人,如今虽身在此间,却没有过去,也朝不保夕。
她躺在陌生的床塌之上,无声无息地叹出一口气,在火烧火燎里沉默,等待着温酒令一点一点苏醒,直至天明。
鲤鱼(激动):夜姑娘第一次见小陆是什么感觉?
夜弥(思考):嗯……刀挺快,声音挺好听。
鲤鱼(试探):陆先生第一次见我们阿弥是什么感觉?
陆忱(面无表情):没感觉。
鲤鱼(试探*2):怎么会?你二人可是在月黑风高的小池塘初遇的啊!回忆一下细节!她当时什么样?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嗯?
陆忱(面无表情):……不记得了。
鲤鱼(捉奸的小手指):那你怎么脸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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