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夜弥像是从一场深重的噩梦里挣扎醒转。

有什么在撕扯着她的神智,把她陷在矇昧里的灵魂粗暴地揪出来摔摔打打,逼着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醒来。

浑身的骨缝都在叫嚣苦痛,铁锈味从舌根泛上来,腥气弥漫了整个口腔。

她下意识咬紧牙关,不让任何声息漏出齿缝,浅浅地吸气,一点一点费力睁开眼睛。

……

晦暗的色调,陌生的气息。

手指微动,感觉到了棉麻温和的质感,仿佛有一层干燥温暖的布料裹在身上。

而身周触感柔软,像是在某张床榻之上,被层层被衾拥绕着。

酸胀的眼睛眨出了泪水,重重帷幔映在眼底洇开了模糊的光圈,带着昏黄的毛边。

……?

这是……哪儿?

……

夜弥微阖起眼睛,指尖疲惫蜷起扣入手心。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还是……湖边杀气盈睫的一刀。

那是谁?

她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蹙眉。

嘶……

难道是——

“你醒了。”

一道陌生的男声霍然响在耳畔。

……

!!!

夜弥一口气刚出一半,转头转得过于激烈,骨头“咔吧”一声轻响。

颈侧伤口一阵剧痛——温热的血液缓缓渗出来。

可她现在连抬手按住伤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弥僵直的视线里出现了一道投在帷幔上的影子。

风过,烛动。

那个影子也随着微微浮动。

看着不甚清晰,只知道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

那人说完一句话也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站在榻前,隔着帘子,看动作是把双手负在了身后,很有些渊渟岳峙的样子。

又过了两个弹指,他的声音才沉沉送进来。

“冒犯了。我……只当是刺客,不曾想竟有人在那里调息。”

……

他话中的“刺客”二字如同莫大的嘲讽砸在脸上,让夜弥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

……的的确确曾经是刺客,还是最顶尖的那一类——刚才生死之间,她气息身法无从掩饰,多少露了马脚,不确定这人是否看破了自己的师承路数。

然而……

夜弥紧紧盯着他的身影,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一滴冷汗沁出额角,顺着她凝固一般的脸颊滑进枕头。

第一次,湖边见刀。

第二次,榻旁闻声。

两次皆是他突然出现有意而来,而她空门大开毫无防备。

两次皆是他居高临下信步闲庭,而她惊慌失措束手无为。

这种情形放在以前……是夜弥绝不会信也绝不敢想的。

刺客?

什么样的刺客,敢这样麻痹大意?

洗个澡睡一觉的功夫,都够人家杀你一百次了!

啧。

夜弥情不自禁开始苦笑。

这才过去过久?

不过个把月光景,术业便生疏至此……不知那些天山上的故人见了,会不会惊掉下巴。

啊,苏小年一定会笑到打鸣。

阿姊估计会……气到打人。

……

……虽说此时人为刀俎,然而床榻之上的鱼肉却还在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开着嘲讽,思绪竟不知道发散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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