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娘

第十九章新娘　　总是在前行，也总是在原地踏步。在黑夜里，人们虽然被蒙上了眼睛，但感受还在。　　黑夜降临的华南山格外寂静，华南山山南有一个吊脚楼，楼边有一处空旷的平板。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万里无云，既可以看星星，也可以看见山下的村庄。　　林蔚坐在吊脚楼边上，看着远处撩动的星火不自觉的又想起了桃花村。当她还在桃花村的时候，她时常坐在山顶，一边听“老头”讲桃花村外的世界，一边看着村庄里的灯火，感觉很安心。而如今，当林蔚走出了桃花村后，同样是灯火，同样是“老头”，心里的那份安然却全都消逝了。　　“要不要来一口啊？”一旁比起林蔚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儿举起酒壶在林蔚面前晃了晃。　　“不要，我还小。”林蔚不屑的哼了一声，“你看起来，跟刘烻炳差不了多少。你多大了啊？”　　“十五。”男孩儿瞅着林蔚快打结的眉头，笑了笑，“看我今天心情不错，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肯定不姓三，名公子吧！”　　男孩儿扶额，自个儿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傻子，也不知是不是被林蔚这假正经的模样给笑到了：“你听好了，我叫商夏，知道吗？商夏！不许再叫我老头了。听你叫我这么多年的老头，我总觉得自己被你占了便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你的夫婿！”　　林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商夏已经牵起林蔚的手，将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的写给林蔚看。　　“商夏？”林蔚喃喃道，再看看远处的灯火，“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呢！你父母给你取的？”　　“我自己取的。”商夏的眼眸里闪过一道亮光，眉宇间有着不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忧愁。　　“知道吗，我的名字就是父亲给我取的。”林蔚的目光中透出朦胧，将远处的星火模糊了，“林蔚，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老头，你说是不是？”　　“你都不问问我到底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商夏知道林蔚的父亲已经死了，一时间也找不到安慰的词语，就只有转移话题。　　“你都不问问我到底怎么了？”林蔚转过身，一手夺过商夏的酒壶“咕噜咕噜”灌进了肚子里。　　“哎哟喂，你要是喝醉了我要怎么跟刘公子交代啊？”商夏也不阻止林蔚，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林蔚的背，“任时间过去，风干了伤口就不疼了。”　　任时间过去，风干了伤口就不疼了，可是伤疤还在。　　商夏的眼中不只有眼前的林蔚，还有千千万万的记忆翻涌的绞痛。那种因为爱而留下来的美好，让商夏无比明白，眼前的林蔚到底又是有多么的痛心。　　当两个人的记忆只留下一个人去回首，留给那个人的痛苦将是双倍的。　　商夏眼看着林蔚将自己的酒壶掏光，却不见林蔚有丝毫的醉意。商夏心想，林蔚是个好苗子，前途无可限量啊！　　“为什么你说我是师父给你的礼物啊？”林蔚将酒壶往后一扔，酒后倒是有了原本的狂性，“这样听着我的心里很不爽。”　　“啊，那个呀……你还记得之前在法拉斯托德学院的挑战书吗？”商夏笑得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味道，英气焕发的脸上更是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不会是你下的战书吧？”林蔚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如果被谁挑衅了就一定坐不住。有时候被人看透还真不是一件好事儿。不对，你不是人……”　　“不是人？那我是什么？”商夏双手撑起脑袋，饶有兴趣的眨巴眼睛看着林蔚。　　“兽人一族。”林蔚喝酒后胆子也大了很多，伸出食指在商夏的眉间狠狠的点了一下，“我看得出来，在整个华南山你并没有掩饰身份的必要，甚至可以说是来去自如。就在刚刚，其实你并没有预料到刘烻炳会出现，所以你动用了灵力。”　　人族聚灵的方式是从周遭的环境和千年前“重生石”陨落时散落的灵力中将灵力聚集起来为自己所用，随着人世间的发展，法家人也学会了用各种器法来聚集灵力。可兽人族不一样，他们虽然同样是利用周遭的灵力，但是他们和周遭的环境可以说是融为一体了的。身处的环境中有多少灵力，兽人就能够用多少灵力。　　而就在千年以前消失的神与人和兽人动用灵力的方式更是不同。神就是灵力的源泉，他们的身躯里有多少灵力，他们就能够用多少灵力。越是强大的神，身体里拥有的灵力就更多，能够为他们所用的灵力也就更多。直至灵力枯竭，他们的生命才算结束。　　“不错嘛。”商夏点点头，“继续。”　　“继续？”林蔚笑得诡异，紧接着一把拉过商夏的领口，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只搁得下一根手指，“你拐弯抹角的不回答我的问题，真当我喝醉了不知道你在绕弯子吗？”　　商夏摆摆手，表示投降，见林蔚没有松手的意思，商夏的嘴角勾出一抹邪恶的微笑：“凑那么近，是非要我……”　　林蔚瞳孔收缩，活了这么多年，商夏在说什么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商夏分明是在挑衅，而林蔚却又拿他没有办法，手上的力不知不觉竟然更大了。　　“真是的。”商夏说完脑袋就往上凑。　　“真是的？”林蔚觉得眼前这个厚颜无耻之人很是可笑，不禁反讽道。　　月光下，一把银色的匕首将商夏的脖子处划出一道血痕来。林蔚笑得比商夏更是阴森恐怖，眼眸微微向下，示意商夏不要乱动。商夏双手高举，身子也慢慢的向后退去，嘴角的笑容更是掩不住。　　“笑什么？”林蔚搞不懂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刚刚她可是把一把冰冷的匕首放在了他的脖子上。现在，商夏不但不动怒，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没事儿。”商夏用手摸了摸脖子的伤口，再将自己的血拿到鼻子面前嗅了嗅，“长进了不少啊！短时间内聚灵化作一把匕首，看来这段时间跟着刘公子学了不少东西。”　　“……”林蔚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清亮的眸子死死盯着商夏。　　“凯兰心，也就是你师傅，她是我的……”商夏愣了愣，琢磨着什么词来形容比较合适，“嗯……盟友，对，我们俩算是盟友。当然，也是多年的好朋友。我们互相会送一些礼物什么的，礼尚往来嘛！”　　“所以……”林蔚听到这样的解释快要气得吐血，那她就是师父送给商夏的礼物吗？她又不是什么商品，怎可任由人送来送去！　　“知道吗？上一次的那个战书，那么多战书其中也有你师父的份儿。”商夏不知从哪里又掏出一壶酒来，坐在一边咕噜咕噜的畅饮。　　“为什么她要那么做？”林蔚不解，法拉斯托德学院明令静止学生私下比武，身为导师的她怎么可能这样做？　　“有些东西，即使有理由，也轮不到现在的你知道，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强大。”商夏的眼眸暗了暗，下一秒又笑嘻嘻的看着林蔚，“还来一口酒不？天气怪冷的。”　　林蔚虽然不知商夏为何这样说，但是当她听到“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强大”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一个不够强大的人，知道的再多也不能够守护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蔚深吸了一口气，接过商夏的酒壶，大口喝了两口。当酒水经过喉咙的时候，林蔚才发觉了这酒的不对劲。　　“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还好刚刚放了点儿东西。”商夏将林蔚背在背上，“哎哟喂，真是够沉的啊，吃什么好的了？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刘公子该不高兴了！”　　转眼间，红色的身影闪入黑夜中，只剩那吊脚楼上一片寂寞的月色。　　当林蔚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完好无损的躺在自己的房间，只不过全身乏力，药效还没有完全消散。　　不过，林蔚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出房门，对着廊道外大吼一了声“商夏，你死定了！”　　一边路过的华南弟子见状纷纷绕道而行，低着头，脚下带风，飞快地离开了楼道。　　“林蔚。”刘烻炳显然是从外面回来，可刚回来就见到如此惊悚的事情，声音都有些迟疑。　　“冷面？”林蔚愣了愣，再往屋里看了看，“你昨晚一夜未归吗？”　　刘烻炳没有说话，从林蔚的身侧走过，淡淡道：“准备一下，一会儿有任务。”　　林蔚耷拉着脑袋，将准备好的衣裳拿去换。不过这新衣裳让林蔚很是满意，是一套红色的锻服，稠面很滑，上边的红色线绣着的一个个福字也很精致。　　等到林蔚从房间里出来，刘烻炳便递过来一件黑色的斗篷。　　“干嘛？好不容易穿的这么漂漂亮亮的，干嘛还要带上斗篷啊？”况且这斗篷是黑色的，她穿什么根本就是化作虚无了。　　刘烻炳也不多话，一个反手就把斗篷戴在了林蔚的身上。　　二人下了楼，一辆马车正等在那里。刘烻炳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林蔚上车，而他自己却没有上车。车夫也带着斗篷，林蔚不知道他的长相。刘烻炳吩咐了一句“路上听他的”便要离开。　　“你去哪里？”林蔚拉住刘烻炳的手，心里很是忐忑，这一路上刘烻炳的很反常。这种事放在平时，刘烻炳根本不会放她一个人在外边。　　“约法三章了的。”刘烻炳头也不回，径自离开，“路上小心。”　　下一秒，刘烻炳便消失在了林蔚眼前。　　“走了！”马夫的声音让林蔚咬牙切齿。　　“商夏，你还有脸。”林蔚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商夏的面前，手里的长剑直指商夏的鼻头，“说，刘烻炳跟你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你确定要这么站着听我说，我们可是要上路的!”商夏露出一副可怜的摸样却仍旧是在笑，这惹得林蔚火冒三丈。　　“你说啊。”　　商夏点了点头，紧接着马鞭超马屁股挥去。马叫了一声，马车立马飞速向前。林蔚脚下一滑，一屁股坐进了车厢里。商夏坐在门口，笑得前仰后合，拍着车木板，肚子都笑痛了。　　“你……”林蔚扶着门框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站稳，手持长剑来到车门，怒指商夏，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行了！我们俩个今天可是有正事要做的。”商夏笑着说，“再说了，你硬是要和我打，你也打不过我。”　　林蔚迟疑了一下，将剑收回剑鞘，坐在车厢里一言不发。　　一盏茶的时间后，林蔚二人到达了目的地。商夏接过林蔚的手，很绅士的将林蔚牵下马车。　　“无视献殷勤，非奸即盗。”林蔚嘴上虽说着说着，可手却自觉地伸了过去。　　“是为了奸情！”商夏面不改色。　　林蔚不说话，只是笑着，手上的劲儿狠了一把。要是一般人怕是骨头都要碎了，而商夏却是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依旧笑嘻嘻的牵着林蔚下了车。　　“这是，下了华南山了？”　　“要是一辆马车就能够上上下下华南山，那华南山就不是华南山了！”紧接着，商夏微微颔首，小声说道，“一会儿有人来接我们，到了那里不要多话，也不要吃东西，更不要聚灵被人给发现了，知道吗？”　　林蔚感觉到有人在慢慢向他们两靠近，一个两个她觉得应该还能够应付突发状况，可这感受这气息怕是有二三十个人在他们俩周围伺机而动。　　林蔚紧了紧握着商夏的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紧接着，林蔚握着商夏的手却被商夏放开了，看来牵手是没有必要的，那刚刚商夏那是在占她的便宜。林蔚一想到此，就想要一脚踹在商夏的屁股上，让他从这华南山上滚下去。　　“三公子，有失远迎。”　　不知到底是从何方飘来的温柔女人的声音，让林蔚不自觉的摸了摸袖子里藏好的匕首。　　“陆小姐，客气了！”商夏摘下了斗篷，用“老头”的声音回答着这位“陆小姐”的话，紧接道，“陆小姐邀请我来您的婚礼，着实是我的荣幸。可我想陆小姐什么都不缺，于是就不知道要送陆小姐什么礼物。所以，我想就让我和她做你的花童，以示祝福吧。”　　“荣幸之至。”　　“油嘴滑舌。”林蔚在一旁小声嘀咕。　　紧接着，三位身着华服面袋白纱的少女从林中走出来，给林蔚和商夏带路。这三位少女走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周身往外散发着灵力。　　原来是兽人。林蔚不禁感慨着兽人非比寻常的融入能力，他们能够和环境契合让平常人很难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要不是这一次林蔚凑得近，她根本就不知道兽人也会在这附近。　　当从商夏口中知道背后的人姓“陆”的时候，林蔚也难免心中一惊。陆家是一个大杂烩，里边什么人都有，关系错综复杂，只是没想到陆家里边还有兽人。三百年过去，林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更何况，林蔚的记忆不知怎么的都成了碎片，还有一些很模糊。但是，靠着记忆里的直觉，林蔚知道，陆家很可怕。更何况，如今林蔚和陆家的陆冶轩是同门弟子，和刘烻炳在一起久了，陆家的传闻也多多少少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等穿过了一片茂密的竹林，来到一个叫做“远幽阁”的地方。门前除了必要守门的两个人，就只有另外一个男人，身着军装，笔直的站立在门前。　　“三公子。”穿着军装的男人虽有抱拳，可声音却冰冷刺骨，没有一丁点的热情。　　等到走近些，林蔚才看清楚男人的面目。男人眼睛深邃犀利，鼻梁高挺，身材高大，壮实，着实是有将帅之风。　　商夏看也没看一眼男人就从男人身边走过，林蔚都看得出来，他是有意要让这个人难堪。　　穿军装的男人见商夏并没有任何回应，一副习为常的样子，转身便也跟上了商夏的步伐。　　“唐商陆，我见我姐干你何事，你要这么跟着。”商夏转过身来就给了那个叫做唐商陆的一巴掌，接而冷冷一笑，“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林蔚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一个相貌堂堂，身穿军服的人竟然被商夏踩在脚底下，不禁让林蔚打了一个寒战。　　唐商陆舔了舔嘴角的血丝，显然是有气发不出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只剩下林蔚和商夏，林蔚连大气都不敢出，埋着头紧跟着商夏的脚跟。　　不知是转了几个弯，开了几道机关，林蔚和商夏才来到一个不一样的院子里。这个院子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香气扑鼻。林蔚觉得好奇，见周遭没有人便向去摸一摸。　　“别碰。”是那个“陆小姐”的声音，这一次林蔚可以很好的辨别方向。　　就在林蔚身后。　　林蔚想也没想，差点儿一刀下去，当她看见陆小姐的时候真的被她的美给惊艳到了。虽然只是恍惚一眼，可就已经让林蔚觉得这女子美到不行。当林蔚回过神来的时候，商夏已经更快一步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哟，还留了一手藏在袖子里啊！”商夏一点儿生气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开起了玩笑，“怕我欺负你？”　　“好了！别欺负小孩子了！”陆小姐环抱住林蔚，皱着眉头假装很生气的样子。　　就在陆小姐抱住林蔚的一刹那，林蔚感觉到陆小姐身上的气息很微弱，双手也是冰凉刺骨，即使她双手紧握，冷气还是透过了林蔚的衣服。陆小姐的身上还有一股被香水味压制的浅浅的药草味，这种奇怪的味道竟然还很好闻。林蔚不自觉的多吸了几口。　　“你好，孩子，我叫陆珺，很高兴认识你。”陆珺好似很费力的蹲下身来，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手示意和林蔚问好。　　“你好，我叫林蔚。陆姐姐，你很漂亮！”林蔚看着眼前如白雪一般纯洁美丽的人儿，双瞳剪水，一时间挪不开眼睛。　　“嘴真甜！”陆珺用手轻轻刮了一下林蔚的鼻头，又是一股寒意。　　“你……”林蔚看了一眼商夏，又看着陆珺明亮的眼睛，顿了顿，“你就是新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