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叱咤风云源厚累,轻飘安可上无穷?

食人孔雀生于凤,作雨鼍鱼拜在龙。

龙凤终为仙府宠,人王曷念众家雄?

五十大衍存一脉,纵有乒乓亦有容。

噫吁嚱,问:今宵何夕?

答:遂古远矣。

彼南华作文,冲虚述道,各寓小大之辨于鲲鹏虫蛙、愚公智叟中。观乎寰宇,至微若希夷,倏忽存灭而生之始。大者虫豸,又大者鸟雀,比及人兽,又有神明罩天地而无极,纵此若何?更有自然之道盖括周身,时空难脱。是故大者有其小,小者有其大。

万生于一,万同于一,故神明威武,反存悭吝;仙佛究竟,终难全他。良中含莠,善恶能转。此岂华夏独论?又千年余,他方国土亦有哲王马客士曰:“众数皆联系,无一不发展。矛盾相同一,知此莫太晚。”

那仲檀虽未闻马论,却明老学,而手谈至此,渐渐明朗,昔者深理在心,未可确言,恍惚如星,时存明灭,而今稍有词句,莞尔不语。彼在定中,世上兴变,不在所见所思之中,浑如蚁垤,虫山作冢,静默如木。

若此,仙人反动,潸然或有泪花,继而喜,倏忽收敛。乃搁子道:“贾生,时至也。”

士亦投子,喟然散身,不复跪坐,二人间再无凡俗拘礼,玄妙到头,真自在也。遂答:“好也,只是这孙木由既为人属,当尽人事,若此不能,尽头如何,终是难解。”

“莫急,船到桥头自然直。”

生乐请曰:“棋局之中,各有方位,石盘之内,或明世间,只是其心有影,弗可显见,不如仙长再指点一番如何?”

蚁垤呵呵一笑:“亦可,请付教资一金。”

那贾玥欣然从之,解囊递予,乃闻言:“对弈之前,棋盘空零,此世界浑然无物,吾不知其名,强称之为‘混沌’,无古今上下之别。混沌不死,有息乃生,萌而阔大,以其类硕鱼,是名为‘鲲’。鲲之寐也,三界安宁,万事悄启,原神生,天地分,海陆别,生机勃,本世界焕然有兴兴之色也。”

士颔首:“诚然,昔闻鲲化为鹏,未知详也,愿得再闻。”

仙人佯悻,瞠目道:“老子说话,小子安容置喙?但罚一金来!”

仲檀语噎,宛若如鲠在喉,只得欠身加资,便得续闻:“夫有眠即有苏,代序之理也。鲲之将醒,天生绯色,地力渐衰,海漫血味,百兽难清;既寤,上下倾覆,水陆宏震,辽波涌沸,生民罹难。鲲化为鹏,其形益美。”

老者有一篇诗,单道鲲之样貌,有言是:

混沌为母,形态无主。兴洋作鱼,化生沃土。

阿狗阿猫,万代寒暑。非神难见,真容没谱。

而又有一段,乃是老者自题,以告后生大鹏妙相:

醒眸但见光千丈,大唳昂头彻九幽。

焰火升腾云似凤,冰风倒转气如貅。

撕天露暗收星月,裂地推澜没沟丘。

艳律长鸣身幻彩,因而耀目众神啾。

那贾玥听罢,暗作慨叹,满念思索:彼言大鹏冲天,景象殊妙,岂知他之欢喜,生灵之祸殃,可见大圣之哀乐,不与颛民同矣。

蚁垤此时又曰:“因有灾馑,原神挺身,为众生之情,恃元灵之力,逆先天之规,以广浩不周山作镇,弗令鲲苏,长眠久安。”

话及此,倏缄语,士连数问,长者皆默。灵机一动,再持一金以奉,仙人喜,纳之,频频以掌叩棋盘:“下棋下棋,自然省得。”

生愕然,无法,只得斟酌于棋枰之间,忽而欣喜暗道:“我且耍上一耍。”

便把一粒白子“啪”地一磕,仙人已入棋上交战之态,未动声色,那白子闪闪,忽而转黑,继又原复本色。

蚁垤一愣,默默喃喃:“中中中,我这一手,竟叫学去,也弄些斑斓之黑?”

于是对弈不提。话分两头,单说木由一行人自斗过蛇怪之后,外魔寂灭,乱道归空,眼前豁然开朗,乃有滔滔之声,洋洋之象,隐然结界处,似曾相识。彼七人方至,但闻九天滚滚之音,十地崩裂之动,便见眼前世界原还稍静,顷刻隳颓,远山骤断,波动万里,脚下刹那虚无,纵目里无边漆黑!

“祸事了!”只一刹那,风云变幻,末日逼凌,敖公子人丛里高呼一声,旋即显白龙之形,躯身数丈,横于众前,“快快上来!”

你道那些豪杰,本就有行云驾雾的本领,如何却要骑走,盖因事出实在迅疾,电光火石间,却不及动后天所习术法,而小西龙浑源一体,本能则动,故能得快。

五众当即跨而直上,敖玉一面躲避陨落的流星飞石,一面纵情爬升,突入云端,头顶亦存浩劫,仍不可安。可惜一身巧技,但因心神惶恐,全无着力处,只得一路逆风而翔。

正熬煎,耳畔忽有罗迦之声,听得是:“诸君惊惶真不必,上首乾力已执中。如是升空得自在,乃见元母证圆通。”

敖公子紧咬牙关:“哪里是不肯直上?只这般损力,终趋竭也,龙可徜徉九天,然周天之内,俱生混乱,再往前,吾未必能也!”

又闻身后数音传此:“非尔一人力也!”

龙子但觉周身真元一固,即有清气涌入,霎时如饮烈酒,丹田勃满,于是坚心向上,众意着身,虽负五客,迎风耗劲,若敌万钧,仍久闭内息,利齿死锁。

此间几位渐渐神定,那木由思得一法,就欲试之。便掣出网罟之宝,直愣愣横于头部,告众士曰:“吾器另存乾坤,入内则与世界隔绝,虽安而弗解这厢之困,不知诸君肯否一试,乱象入定,藏肉身于网罟,留元神至我境。此事从未做过,也未明结果如何,目下难虑旁他,还望各家莫要踟蹰!”

众人闻之应允,此时心神已定,各自作法,分出魂体,置在网罟,龙子背无人重,只须对抗地力即可,而木由本为中阴之身,并无赘重,彼时大呼:“龙兄,助你一臂之力!”

继而口间念咒:“三界九幽尔无惧,风火无边亦堪行。而今我遇空前难,祈请相成破不平,自然妙见金光显,乃知高上正觉灵!”

倏尔,顶上三尺,巨檑顿现,女修会意,以力平开网罟,如一根粗木杖儿擀着面皮,把物撑得阔大,便是巨时空中一时空,岁月河间立定虹。双掌一递,将它彻底挡那白龙之上。

敖玉视而警告:“汝之法宝乃幻境也,未可于此险患之时,将肉躯送入,免出祸乱,还是我以真力留住他们,就往上空而去!”

孙氏眼望云端浩瀚,九天重重,难晓穹苍广大,何时有尽,只想替其分担,忙道:“俺知,事出紧急,我不过临时试招,本意用它挡尔跟前,将于路阻力全数收入,不料此物内外隔绝,罡风砂砾,穿它而过,思来想去,当有一法,可解燃眉!我无躯无重,亦无牵挂…”

龙子一惊,话方出口:“孙兄,不可———”

那里少年已出法天象地之躯,加之竹芎胄甲,势大力沉,要将天翻地覆所引之外力,全全抵在白龙之外,护他周全,一路飞升。孰知愈加往上,冰寒愈显,蚀力越深,故而龙、孙二人皆加劲而动,其势迅猛,与风云相撞,刹那通红,火花灼身。

几位心中焦躁,却别无他法,此刻唯有无穷上飞,而脚下山石海浪窜涨,四间时空龟裂难定,早已无所依傍,仅凭己力。且罗迦尊者又暗告二人,下水底处,是岩浆炼狱,水终涌沸,内含剧毒,毋可触碰。

一时悲切,心境滥波,女修觉而出声,音转耳畔:“木由,随尔一路,凡有所历,少动干涉,只因你本历缘之人,我难以代汝。今不得不言明于你,此灾劫非常,天地大浩,自然凶险,或有灰灭之果,须细细斟酌。”

少年道:“若不迎难而上,如之奈何?”

神姝回曰:“汝本无所羁绊,而今只要遁入那网罟,自有一方世界认尔为主,即便如此,还要为人间之事而殒身吗?”

少年又道:“女修女修,汝之洞见不可思议,口中言以恐惧,实则激我纾难。知你良苦用心,我虽被言作大善如恶,而是善非恶,吾生长于斯,龙兄是吾手足,历缘于此,断不轻弃!唯愿你如尔’晴空炼狱檑’号,‘幻海不周桩’名,能明悟空之心,能知悟空之意,急急如令,襄助于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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