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厮答复:“先前有一老者,乃是这里的尊师,主人对怹敬爱有加,但小的也未曾见过,只是听说,那日因故绝尘而去,再无影踪!”

少年心中一惊,果然还有孙师音讯,看来这世道还没荒唐彻底,他心中忽涌出一股力量,本想当场大笑,但终究觉得此刻突然发癫很不讲究,便按捺住了。他细细思索那句话:绝尘而去,再无影踪,可真是殊妙啊,因此便再无追随之处了?

猴娃又顿感失落,方才一喜,而今一悲,全无分明根由,少年恍惚间觉得这副身子也不是自我的了,它想喜则喜,想悲则悲,不知其所起,不知其所终,怆然又生出一股恨意,觉得苍天总是与他作对。这时,那几分猴性顿起,便罔顾人礼,既然事事对他都不肯讲理,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于是男孩喝问那使者:“你说先师果真是绝尘而去?人寰几度千秋,有几个绝尘而去的?他若果然命绝身丧,倒还合理,你可有十分把握!”

送信的哪里还敢多言,只思索后道:“此事在下也只是耳闻,并不敢肯定,尊家要问,也可谒见敝主人,或可得真。”

孙木由闻言,胸中诸气杂揉,莫可相调,此中本无善恶好坏之分,只是于天地大道之内,却有应道与悖道之别。

有一气曰:师尊大自在者,若得羽化,倒也自然。

又有一气讲:吾今漫游荒海,广见诸豪,度那孙师功力,并无十分周全,哪里便就如此了呢?这厮就是唬人!

那处一气沉思:何须究其根本,你来此是为了什么?

这里又一气道:我以此为家,孰知旧迹缺空,又给我看见个什么定心主人,分明是消遣我老孙哩!定心定心,我叫他叮地一声,一地碎心。

你道那孙木由往日里也曾时悟时晦,终是胸腔杂气相缠之果,若是悟气势涨,便作明姿;若是晦气胜了,便是魔态;乃至或现温情相,或有金刚相,或出口不凡,或满嘴放屁,均是此故。

当是时,一连串的事件实在是意料之外,原来以为若能得见孙闯,或可寻迹回头,再证上真;纵是不能,也可缘旧溯源,明正得失,重整方寸,好论道径。

哪晓得平白里蹦出个甚么定心主人,又有而必庄浩瀚,远近乡人叹服,比他一事无成,良莠立辨。那厮还替猴母立了好大坟茔,书得丹青,唱得歌吹,纵是不好,也未在意,真一派逍遥自在。

木由心中如物在堵,好似前头数余年的造化,都叫这冒牌货占了,那里便生了怒意,气愤填膺,忽便就楞不讲理起来,一叉腰板,迫问道:“你这刁人,俺与恁好生讲话,你却同我虚与委蛇,那孙大师是如何走的,这定心主人又是何底细,你一一道来,免尔一死!”

使者身躯一软,顿时跌倒在地,吓破了胆。只是被逼紧迫,回去让定心主人问起,怕是又有一番周折,只能连连拱手,如实相告:“小人委实不知,委实不知啊!”

此辈早已惊得泪飞如雨,孙木由却懒得管他,兀地掣出巨檑,正要当头打去,忽而凭空顿升一层迷雾,晃了少年之睛。大怒,一口激流喷出,平地生风,待烟散尽后,那侍从此刻音容巨变,非他,正是孙闯大师,嘴上怒喝:“畜生,休得无礼!”

木由诧骇,急收了神兵,一骨碌滚身跪地,便是磕头如捣蒜:“师父,师父,叫弟子找得好苦啊!愚徒自知失约,恩师恼怒也是自然,若非用此忤逆之法,恐您不出也!便饶徒儿吧,弟子如今是为求道归来的!”

猴娃匍匐着躯体,垂首说了一堆,却终无回应,久之,抬头望时,哪里还有孙闯?便是使者也再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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