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宫位于阖宫上下最荒僻的角落,历来都鲜有人迹。

可今日不知为何,越是靠近这里,越是能闻到一股浓郁的烟气,像是厨房里烧火做饭的味道。

秦婉芝走到宫门前,弥漫的白雾自宫内涌出,呛的她连连咳嗽。

“将军夫人,将军夫人,你开开门!”

她连连叩门,可里面却是一点动静也无,反倒是那股烟味越来越大,呛的她简直睁不开眼。

敲了数次,却仍旧没人应声。

一股不祥的预感慢慢自心中生起,秦婉芝当即一脚踹开门,捂住口鼻跑了进去。

穿过里屋到了后院,秦婉芝骤然顿住脚步。

后院里,穿着一身素白中衣的女子枯坐井边,

身旁的炭火盆里,带血的夹袄已被熊熊火焰烧得只剩一角。

她用手将那一角拨拉进去,似乎全然感觉不到灼热一般。

很快,即将熄灭的炭火又迅速燃烧起来,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那一刻,秦婉芝的内心有一瞬间的冲动。

她想要带她逃出去,逃出这深深的宫苑,逃出困住自己内心的枷锁。

一片朦胧之中,钟芳懿全然没注意到有人进了院子,又渐渐走近,在自己身旁站定。

“你这是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人声把她吓了一跳,可看清来人后,她却并没有那么惊诧。

“皇后娘娘,臣妇失礼了。”

她口中说着失礼,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动作。

就连语气,也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怨念。

“这衣裳,你为何要烧掉?你可知如今你已是冷宫废妃,没有那么多新衣裳可穿。”

“娘娘,谋逆之罪,可能留下全尸?”

钟芳懿抬起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自是不能。如此大罪,历朝历代,从未有容情的先例。”

“呵--”

钟芳懿冷笑一声,起身将那盆灰烬端回屋子,悉数倒入床脚的一个木盒中。

“娘娘,这袄子上头沾着的,都是他的血。”

“一个一生为国尽忠的将军,死后尸身竟被扔在乱葬岗,任野狗啃食,风雨侵腐。千古罪名,世人唾弃,万人践踏。”

说着,盆里的灰烬已经将木盒填满。

她盖上盒盖,踮起脚将盒子放在木柜顶上。

“娘娘,如今,我再没什么东西可以烧的了。便就当这是他的骨灰,让他的魂魄能有一处安歇。”

“还请娘娘容情。”

说着,钟芳懿直直地跪倒在地,原本空洞灰败的眸子里莫名带上了一丝乞求之色。

对上视线,秦婉芝身形一顿,脑中莫名浮现出那日赏春宴上的情景。

连廊之下,女子笑得腼腆,夕阳之下,她的双颊染上一片酡红。

微风吹落满树花,映在女子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犹如满天星辰一般,璀璨夺目。

这般场景,让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样子。

那时,自己也是如这般灿烂又羞涩。

那时,那个人向她允诺,许她后位,一生钟情。

那时,她竟真的天真地信了。

如今,悔之晚矣。

如今的她,不仅亲手埋葬了年少的自己,甚至还卑劣地当了那人的帮凶,将一个又一个如花的少女埋葬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之中。

自己恨着他的无耻狠毒,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之人呢?

皇家之事,但凡牵涉其中,便再无清白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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