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有没有往心里去,颜悦的热情已迅速冷却,尽量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自顾自拿起筷子。
从一开场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关于婚姻家庭类话题的时候,凯就罕言寡语,最后索性默不作声。席间,热情的大哥一个劲地要为客人倒酒,翰娜一时起急,忙拽了他一把:“哎呀人家不喝酒的……明天,还要开车呢。”随后便只管招猫逗狗喂小宝,自己玩得挺开心,一旦发现他们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时,她总是以报废大哥的“新”车相要胁及时岔开。
吃饱喝足的小宝在翰娜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姐姐,出去玩。”
嫂子劝道:“姐姐饭都没吃就光陪你玩了,外面太黑了,怕怕的呀!”
“没事嫂子,我看着她。”翰娜牵着小宝慢慢朝门外走去。
望着她隐入夜幕中的背影,颜悦吸溜了一下鼻子,好奇地问了一句:“小老板是你们妹妹?”
“不是,人家是城里的。”既然有人起头,当事人又不在场,几杯酒下肚,大哥兴致勃勃地开启了八卦模式,“她是大概三四年前……反正是疫情前一年来的,要说起来,这小姑娘来的时候还挺可怜的,大晚上自己一个人,背个小书包,就住在她旁边那家民宿的二楼,那时候之前的老板两口子还没搬走,说她来了以后,除了吃饭根本不出门,有时候连饭也不吃,经常听她躲在房间里哭,哭了好多天,也不知道是遇上什么事了,问了也不说,反正就是天天哭天天哭,搞得全村都知道,村里来了个爱哭鬼。最后哭得老板两口子心都毛了,就怕哪天她不哭了没动静,再别死屋里,然后硬拉着她出去,到镇子上转,买菜什么的都带着她,我又带她去附近驾校考驾照,反正给她找点事做呗。大概过了半年多,后来精神总算好多了。”
大哥喝了一口酒,又继续说:“疫情前两个月,她现在住的这幢小楼当时刚盖好,准备当成老年活动中心,后来疫情不让扎堆,临时赶工一个月全改成独立房间,连每个屋的卫生间浴室都没来得及搞,村里就彻底封控了,工人全部撤走,最后剩下一堆材料靠我们几个轮流过去勉强算完工,后来一直当民宿用。疫情的时候,她还到村委申请当志愿者,跟着几个医生护士一年四季穿着防护服,天冷还好说,夏天三四十度,他们那身防护服不透气的,挨家挨户上门,晚上又在村口和村干部一起值班守夜,真是辛苦。村子里本来年轻人就少,翰娜也真是出了不少力,村长都说,她再住一年就是荣誉村民了。”
嫂子也附和道:“小姑娘人很好的。解封之后,我问她什么时候会离开村子,她说不走,就喜欢这里,要一直住下去。但是她一个城里来的小姑娘,还这么年轻,好像都没谈过恋爱呢,我们这里附近全是老人,也没个合适的年轻人作伴。而且她这个人啊,心软得不得了,村子里办白事,人家哭她也跟着一起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远亲,我们也担心她这么单纯的一个人,再别出去被人骗了。可是,总这样住着也不行啊。”
“这么容易与人共情,出去也是个被人欺负的主。”颜悦不带半分感情地说道,“她那民宿有钱赚吗?”
大哥无不遗憾地说:“有一点吧,以前她那片地种过草莓大棚,本来可以靠那个挣点钱,但是疫情那会儿根本没生意,你们城里人哪里会种地,村里那时候也没法帮她,她自己在网上找方法,结果杂草长得比草莓苗还茂盛,很快就荒掉干脆不种了,房顶上那个‘草莓民宿’的招牌也被她拿掉了。然后村里以志愿者的名义给她安排点宣传工作,也算是有点补助,但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不过有我们在肯定饿不着她。”
最后大哥喃喃道:“人是好的,就是车开的不太好。很不好!”
“别提你的车了。我家小宝就是疫情时出生的,她一直帮我带,所以小宝很粘她。村里很多孩子一到放假都来找她玩,她还带他们一起打球。”嫂子回了一句,抬头看见颜悦还在流鼻涕,赶紧补上一包新纸巾,“菜太辣了吧,今天这个辣椒我可能没炒透。”
这场谈话,静默不语的凯全程一字不漏地听着,她还记得自己烟酒不沾,这倒让他觉得心里又好受了一点,毕竟不是什么演员,终究还是会说漏嘴,可既然当年走得那么决绝,为什么没在家乡生活,却跑来他们一起待过的地方躲起来哭,看来青蕾姐说的“受委屈了”确实没错,可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之前留意到翰娜离席前几乎什么也没吃,一直悄悄给那孩子使眼色,暗示带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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