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路明非才对昨夜的暴雨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叔叔家其实是个住宅小区,而且还是不太高级那种。据说以前是单位建的“公房”,建筑也就保留着过去老公房的特点;坐北朝南,每一层的北边都是一条狭长的公共楼道。
这个时间段还没买房的“幸运儿”们还不知道这些公共区域将来会变成一个叫公摊面积的玩意,旁敲侧击地榨取着打工人的钱包。
叔叔家所在的这栋楼建于80年代,80年以后出生的娃都开始批量秃顶,同龄的楼房当然也不可能青春靓丽到哪去。墙体斑驳,从生锈的栏杆到狭窄的楼梯,还有那个路明非眺望城市时当坐垫的空调机,无一不陈旧。
他看着快要没过脚背的积水,上面飘着被雨打落的槐树叶,多数都还是盛夏时的绿色。老槐曲折的枝干结着沧桑的结,微许潮湿的气息从浓郁的绿意里淌出来。
一晃眼,少年还未长大,楼旧了,树长大了,父母不知哪去了。
要是学校里那帮初中部的混小子们知道,他们誓死追随的大哥“泽太子”住的是这种旧楼房,不知道会不会梦想幻灭。路明非在心中阴暗地想。
泽太子是表弟路鸣泽的外号,也是靠着路明非父母的那笔钱,平时吃穿用度都很精致,而且只要有女孩一起吃饭就抢着付钱,叔叔婶婶还会穿得特别体面参加路鸣泽的家长会,让人感觉路鸣泽是个蜜罐里泡大的孩子。
明明靠的都是自己爹妈的那笔钱……路明非可以做到不去争不去闹不去哭,但做不到不去想。
他甩甩头甩掉这些不开心的事,雨后的湿润空气里蕴着难得的清新,一点汽车尾气都闻不到。少年张开双臂对着藏匿整夜露出半拉脸的太阳深呼吸,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然后他就瞟见几大块破碎的花圈“游”了过来,大概是之前挡道那车的遗留物……
“晦气啊,整得跟有人死都不得安宁似的!”
路明非露出一丝嫌弃,抬脚就往平时上网的黑网吧方向走,所谓黑网吧这种娱乐设施,无论在哪座城市,都是往背阴的地方扎根。
路明非避着深积水潭,走成了个S形,可还没等多走几个S。远处响起一声闷雷,隆隆地卷过来,随后起了风,不到片刻光景,憋不住的大雨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劈头盖脸地给他一顿好浇。
“我这是跟雨过不去了吗?!!”
淋湿了回去非得被婶婶念到死不可,他连蹦带跳地狂奔,最近的地方有一个在建的地铁站能够避雨,他一个梯云纵鲤鱼蹦跶,差点横着飞进去,不过好歹没被浇成落汤鸡。
在建的地铁站进不去,不过地铁入口有龟壳形的屋顶,比站在那些未开门的店铺门口挨斜风斜雨强。
路明非冲进来时才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是个眼镜妹。这大妹子似乎是跑出了汗,齐肩短发打着绺地黏在脸上,惊魂甫定的喘成一团。
同是天涯沦落人,路明非本想打个哈哈来掩饰刚才差点摔成狗啃泥的尴尬,未曾想眼镜妹“嗷”一嗓子哭了。少年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惊讶地看她。心说大妹子你别碰瓷啊,这里就我跟你两人,别整得我里外不是人啊。
那眼镜妹哭得就跟刚才的雨一样突然,连点缓冲都没有,一上来就嚎得忘乎所以。
“怎么这么倒霉啊,凭什么不让我住,凭什么扣我全勤!凭什么下雨!凭什么来大姨妈啊!”
地铁站的外部构造具有扩音的效果,把“大姨妈”仨个字加持得气吞山河,远远地飘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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