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花魁一曲唱罢,反叫邓肃皱起眉头,这首《鹧鸪天·寄李之问》乃是东京名妓聂胜琼为寄赠李之问而作的一首词,相传长安礼部属官李之问回京述职,偶遇行首聂胜琼,不惜与同僚借钱欢度一月,临行时便以这词相赠。
却不想被李之问正妻翻出,得知事情原委后,其妻甚至不惜当掉自己的妆奁,也要帮聂胜琼赎身园梦,聂胜琼感念正妻恩德,减其妆饰一直小心翼翼侍奉主母,阖家欢乐。
此事倒也是一段佳话,然市井间之所以又流传起这词,始作俑者还是他邓肃,他上这花石诗十一首,赵佶还未说什么,朱汝贤却闻得风声拐带着白矾楼名妓花想容跑回江南。
朱汝贤以一手丹青素描打动佳人芳心,若真由事态如此发展,岂不叫邓肃坏了青楼名声。
“风动一轩花竹,琅玕青锦薰笼。怜才自是宋墙东,更识琴心挑弄。”
“暮雨乍收寒浅,朝云又起春浓。冰肌玉骨信俱融,不比巫山闲梦。”
要唱就唱这首西江月,行首接过笔墨清声吟唱,眉宇之间也是微微颔首以示赞许,学子们诗词不差,花魁自然也喜欢唱学子写的词,文人墨客赠词,青楼行首规唱,本就是传统,朱汝贤凭借所谓仙术画技谄媚官家。
三人自是看不起,邓肃泰然自若,提笔写下一首感皇恩。
“翠竹谩连云,天风不到。帘幕重重自热恼。冷香忽至,爱惜当同芝草。井花浮碧玉,炎威归。”
“酒渴想东邻,忧心如擣。纳履生疑谩悔懊。未容沈李,相对尊前倾倒。报君惟短句,琼琚好。”
待到了吕亮时,只见他摩挲着酒杯,绞尽脑汁的寻章摘句,半晌之下也不见动笔。“两位兄长难我便直说,我饮了这酒便是。”
两人被吕亮逗的哈哈大笑,友善为人耿直,却不善这词赋之道,行酒令到这也就断了。
“误国之物,莫过于花石!”三人几杯酒下肚,话匣也被打开,学子自称栋梁议论起时事却极其胆大。
吕亮也是拍案而起道:“正是!花石奢靡竭泽东南民力,吾恨不得学兄长那般直言上书。”
三人之中就属陈东年纪最大,那花魁本想叫其劝劝,不料陈东脸色一凛,忿忿不平言道:“天下南北皆有奸逆,那内侍省杨戬废堤弃堰惹得水漫东京,西城所不体民恤,闹的怨声四起,如此下去...”
花魁见陈东洞见吓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太学学子因三人暴言,平日都要相避,这官妓本就是奴籍,怎敢掺合这议政暴论。
太学子浑不怕天饮了个烂醉,可急坏了恩师杨时,作为正八品秘书郎他早早得知了消息,赵佶因这十一首花石诗龙颜大怒,待三人酒醒后,官家的谕旨也传了下来。
屏出太学还归乡里,邓肃没了昨日那般意气风发,剩下的只是失魂落魄,三人之中杨时最器重的便是邓肃,陈东、吕亮脾气最是执拗,反倒是邓肃居中调和,识大体顾大局的邓肃给他来了这么一出,实是惊到了杨时。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三人同回东林书院便是。”陈东昨夜趁醉也写下诫诗几首,今日就得好友被逐出太学的消息,内心自然愤愤不平。
后世闻名的东林书院也是杨时所创,几人感情在那时便已有同窗、师徒之情。
“少阳、友善勿要鲁莽行事,且先留下。”杨时已经年近七十,从神宗年间一直等到这丰亨豫大之世,见惯了权臣相斗,风雨飘摇的东京,他已到了天命之年,留在东京有何益处,还不如早早归隐,以授书肄业安度晚年。
陈东年纪不小,与吕亮家境相差不远,都是没落寒门,若真弃了太学回乡,他邓肃家境优越不愁吃喝,怎会连累了两位友人。
遂强打起精神道:“家尚有良田千亩,不失做个富家翁,如此也好过视人间污秽。”
待邓家仆人收拾好车马,天刚放亮便出了南熏门,官道之上早有一人在等候。
“友善你怎得来了。”师徒二人见是吕亮也是一愣,昨日好说歹说才劝退的两人,今日吕方就变了卦,见他收拾好包裹显然不是来送行模样。
“且先让我上车,真是冷死人了。”南方人自然不习惯北方腊月苦寒,师徒俩不想离别伤感,这才不辞而别,却叫吕亮察觉。“我尚且年幼,回趟抚州也好看望娘娘。”
三人都没提陈东,只因他升舍近在眼前,加上年纪又大,吕亮便不愁此事,他尚未成家为人至诚至孝,寡母一人将其养大,如今回家侍奉些时日倒也说得过去。
邓肃便不再苦劝,凝视着逐渐变小的开封。
填海我如精卫,挡车人笑螳螂。六合群黎有补,一身万段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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