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日中,骄阳似火,炙烤着大地。
官道上,破甲军已经在打扫战场,将死去的袍泽与北军士卒尸体抬入林中掩埋。
“埋深些,莫要让林中飞禽走兽惊扰了弟兄们。”
“那些北军也是如此,其虽与我等为敌,但终究是一脉相承,死者为大,莫要轻慢了。”
项懋于官道上走动,嘴上说个不停。
渭水岸边,董虢与皇甫嵩并肩而立。
不多时,董虢打破了沉默,面带苦笑,意有所指道:“老将军可真是与虢出了道难题。”
“哈哈哈哈……”皇甫嵩闻言大笑起来。
“董虢,汝之聪慧,这世间少有人能及。”皇甫嵩看着董虢的目光中满是赞赏之色,“如何?能破老夫之谋否?”
董虢对皇甫嵩的问询置若罔闻。
他嗅着那由热浪从河面上带来的水腥气,目光有些失神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渭水。
适才那些话,这老东西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皇甫嵩的目的就是想引他回救藏于郿坞中的亲人。
一旦他这样做了,便等于是主动钻进皇甫嵩设下的套子。
届时,他将要面对郿县上万大军的层层围剿。
皇甫嵩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除非他放弃这些亲人,方能破皇甫嵩此局。
可这些人于他而言,并非是前世那史书中寥寥带过的一笔‘董氏族人’。
而是有血有肉的亲人。
他做不到。
“唉!”良久,董虢叹了口气,道:“老将军,虢此生所愿,不过是一富家翁而已,为何要苦苦相逼。”
皇甫嵩闻言摇头,道:“从汝大父鸩杀陈留王与何太后始,汝董氏一族便再无退路,与刘氏已成不死不休之局。”
话已至此,董虢遂不再多言。
那就斗上一斗吧。
那些迈不过去的坎,终究是因为,腿短。
不巧,这一世,他长了一双大长腿。
不多时,董虢与皇甫嵩回到阴凉的林中,便见项懋匆匆而来。
两人走到林中一偏僻处,项懋四下看了看,便道:“人回来了。”
“如何?”
“父亲确是率军入了城,如今郿坞乃是那朱符率数千北军看守,正源源不断将那些钱粮运往长安,姑母他们应暂时无忧。”
“嗯!”董虢点点头,但眉宇间的担忧却挥之不散。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此之前,他有些想当然了。
他不知不觉用了上帝视角来进行思考。
认为他大父一死,西凉军人心便散了。
因此他安排舅舅项翀诈降,便可顺理成章的取信皇甫嵩。
结果他低估了皇甫嵩对待降军的谨慎态度。
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等,以不变应万变。
说罢,项懋挠了挠后脑勺,好奇道:“虢弟,适才你和那老家伙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何如此惧怕?”
“呵呵!”董虢笑了,见项懋好奇得抓耳挠腮,便解释道:“我之所以在此处设伏,除了掩护我阿母他们逃离郿坞外,便是想要通过击败皇甫嵩这世之名将来告诉世人,我董家人还未死绝。”
“呃!”项懋眼睛又开始眨个不停。
显然,这货又没听懂。
“罢了,虢弟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便好,为兄脑子不好,便不多问了!”
“省得你又用那看痴儿的目光看我,为兄受不鸟!”
愣了好一会,项懋紧急撤回好奇,拍拍董虢肩膀,走得那叫个干脆。
“凸(艹皿艹)”董虢嘴角抽了抽,想骂人。
好歹等他把壁装完再走啊。
其实他之所以设伏,除了掩护郿坞中的家人逃离,主要目的便是想借击败皇甫嵩,来向西凉诸将和天下人传递一个信息。
那就是董卓死了,他董虢这个西凉少主还在。
世人皆知他大父无子,因此他这个嫡长孙便是西凉军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其次,董虢想要给王允添乱。
历史上,王允成功利用吕布刺杀董卓后,便以天子名义颁诏赦免了长安所有官员,只追究董氏族人。
如此一来,这道诏书便轻而易举地将他大父所建立起来的军事集团瓦解,被划分为被挟迫作恶的无辜者和董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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