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梦见他忽然改口称“小姐”,心中一愣,见他虽然低着头,却挺直腰板,抿着嘴,嘴角微微下弯,显出一种刚毅的神色。

她略一思索,已然明白眼前少年自尊而敏感的心思,微笑道:“哎呦,‘旺财’说顺了嘴,可对不住了。师弟不为名更不图回报,即使以五花马、千金裘相报,也小瞧了师弟侠义助人的美德!”

陈家旺被她说中心思,脸上一红,道:“不是家旺自负,确实不是为图回报,望师姐明鉴。”

小纤道:“你垫付了车马资费,也不能白占你便宜吧?再推让就不爽利了。”

小纤性格活泼、快人快语,陈家旺倒不便再说什么了,想了想道:“师姐的‘仙山饮马图’,笔法清秀不俗,无价难求,不知道能不能权抵资费割爱给我?”

莺梦见他这么说,心里也是欢喜,道:“听你之前如此这般一说,现在这幅画还有欠缺。你真喜欢‘仙山饮马图’,那明日我再画上一张,画中的马儿请师弟来动笔,我也来学学徐前辈的画法。”

陈家旺摆手道:“荒了这么多年,可真不成了。”

小纤嘟嘴道:“要不是我不会画,还不稀罕请你来作陪呢。”

能有机会一起作画,常在莺梦左右,其实陈家旺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虽然自尊心作祟,不愿低声下气主动贴靠上来,但是应邀而来,那又另当别论了。

见陈家旺应允,莺梦也很开心。她一个人练字习画,孤单的紧,小纤虽然是个解语花,可是对画画不感兴趣,而那些同门虽然热情,可从远处看来的目光太炽热肆意,反让人敬而远之,不像陈家旺,眼神中有暖意,笑容里有率真,让人踏实信任。

莺梦心情不错,道:“其实请师弟来,是想问你用了什么办法,轻易就让书房这么安静?”

小纤热切的道:“是啊,这些人可烦了,嗡嗡嘈杂,你是怎么做到的?”

陈家旺随即把情况说了一遍,当中一些话自然略去不谈。

二姝不禁莞尔,没想到陈家旺看上去年小体弱、老实厚道,做事却自有一套、立竿见影。

小纤边捂嘴边笑,道:“你这办法这么促狭,是怎么想出来的?”

陈家旺笑道:“乡下一些有钱的财主,会辟出一块地专门种西瓜。西瓜快熟的时候,就会有獾八狗子来偷吃。”

他见二姝茫然不解,道:“就是狗獾,在乡下也叫獾八狗子,长着黑白花花脸,和狗差不多大,但是狡猾的狠。”

“那时财主就会雇我们去看西瓜。你听,西瓜地里嘶啦啦地响了,就是獾八狗子在咬瓜了,这时就要赶紧去捉。不过要小心,獾八狗子跑的快,有时还会放臭屁,很熏人,趁你闪开的时候,一下子就溜走了。”

小纤道:“这獾八狗子跑的快,又会放臭…气,这怎么办啊?”

陈家旺笑道:“咱们就带了钢叉和大狗对付它啊。一听到嘶啦啦的动静,就放狗,很灵的。”

莺梦心思灵巧,道:“我明白啦,陈师弟治理书房的法子,就是听到书房有嘶闹的动静,就放梅…,放那个梅天辰”。说到这里,终于忍俊不禁,笑弯了腰。

小纤明白过来,头脑中浮现出种种画面,也是乐不可支,道:“你倒像扬州的说书先生,被你一讲,活灵活现。”

莺梦道:“听师弟这么一说,外面世界、包括乡村还真是有趣的紧,可惜没有机会见识。爹爹从来也没说过这些,他…他都是督促我习文练武…。”

小纤握住她手,道:“掌门他们都是英雄好汉,谈的都是江湖大事、大生意。你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些…自然不必知晓。”

莺梦叹了口气,过了半晌道:“父亲的苦心,我也明白。他只有我一个女儿,自然希望我能传他衣钵。所以啊,即便我再对武功、火药不感兴趣,也要时时到书房来,多看书勤练功,不能辜负了父亲的一片苦心。”

见她情绪有些低沉,陈家旺有意讲些趣事让她开心,慨然道:“掌门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待方便的时候,咱们禀明了可以一起去乡下。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到江边撒网捞江鲜鱼招待你们;夏天了可以吃着西瓜看狗捉獾八狗子;秋风起桂花香,可以去夹江芦苇滩里捉满地乱爬的小螃蟹,洗刷干净了用佐料泡酒,做成醉螃蟹,保准鲜美可口、回味难忘…”

这些事对二姝而言,都是新奇有趣,莺梦眉头渐渐舒展,忽又蹙眉道:“爹爹肯定不放心,到时候必定是派一大帮人跟着,乱糟糟的煞风景。”

小纤道:“是啊,最好没有其他人,想坐就坐,想躺就躺,想吃就吃,多惬意啊!不要那么多人做护卫。”

莺梦点头道:“陈师弟带路就够了,有其他外人的话,分心不自在”,她看向陈家旺,妙目一转,道:“要是师弟武功不错,禀报爹爹同意,或许可以不用带护卫,也可成行。”

她随口一言,但陈家旺内心顿起波澜。

陈家旺虽然克制自己,收敛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回味她的一颦一笑,琢磨她的每一句话。

他的心里翻翻滚滚,无比快乐激动,只是反复在想“她的话里没把我当成外人,我,我怎会得到如此福气?”一转念间,心里发下宏大誓愿,定要勤习武功,得成大道。

天下有多少少年,为了心上人,念念执着、矢志拼搏?

帝王将相谱,天子圣贤书,古来多少事,一笑为朱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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