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结一切的冰霜中央,有莲花盛开。

中通外直的茎叶化作富有韧性的藤蔓,将玛蒙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时淮看着飘到他手心的樱花有些愣神。

樱花花瓣仿佛从血中浸染过般鲜红,乍一看还以为是没来得及凋零的玫瑰。

与环绕在他周围的浅粉格格不入。

它没有给时淮扬了它的机会,短短几秒便消散在时淮的手心。

抬眼望去,清浅的莲花如众星捧月般环绕在六道骸周围,将人衬托得像只美丽又不那么艳俗的花孔雀。

一如既往的华丽。

“你说谁是幻觉?”

坚冰消融之后,六道骸一根头发都没湿。

像是要回敬玛蒙在幻境中用触手将库洛姆勒至窒息,缠绕在玛蒙身上的藤蔓也紧紧陷入他婴儿般的肌肤。

“你说我该把你怎么办呢,彩虹之子?”

六道骸拿着重新幻化而出的三叉戟指着玛蒙,像在看砧板上的鱼肉。

“你再乱动,我可就要捅死你了。”

玛蒙感受着与现实无异的窒息感,毫不犹豫再次动用了奶嘴的力量。

随着藤蔓与花瓣分崩离析,玛蒙似乎也有些恼羞成怒:“少给我嚣张了!”

霎时间,体育馆上空布满了玛蒙小小的身影。

像故障电视机中闪过的花屏,每一个玛蒙都呈现出不完整的色彩。

幻术师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幻术风格,如果说六道骸是潜藏在瑰丽下的深渊,那么玛蒙就是沉溺于怪诞中的浑浊。

不同于六道骸捏造的华丽幻境,玛蒙施展幻术时的每一幅画面都称得上视觉污染,一如混沌最初的不可言说。

然而,六道骸只是燃起了第四道修罗道的斗气。

“太弱了。”他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的三叉戟。

被击中的“玛蒙”瞬间四散开来,变回一片片纸屑。

真正的玛蒙躲开攻击,身后是来不及收起的卷纸。

“擅长格斗的幻术师?简直就是邪道!”玛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怒,“我也不承认什么轮回。”

迄今为止的经历都在告诉他,人类无法从自己的过去中总结到任何教训,只会在之后的某一天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

轮回?不过是他们自我安慰的借口。

“人类只会无限地重复相同的人生,所以我才会选择收集金钱。”

说话间,盘旋在玛蒙头顶的衔尾蛇开始飞速旋转。

从玛蒙所在的高空开始,空间的表象开始融化,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混沌。

现实的规则被抹去,色彩浑浊,上下颠倒,众人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自身被同化,开始扭曲。

无法分辨方位,可乐尼洛只能让抓着自己的老鹰保持飞行,他则是拉住列恩变成的绳子,稳住吊在上面的里包恩。

“毒蛇那家伙动真格的了。”

毒蛇,玛蒙作为彩虹之子时的名字。

连同为彩虹之子的他们也无法感知到重力的存在,更别谈其他人。

六道骸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玛蒙,小婴儿脸上的倒三角在浑浊的色彩下显得有些凶恶。

“贪婪的彩虹之子吗?有意思。”

在他看来,玛蒙所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为了美化他贪财的本性。

瓦利亚简直就是他所见过的黑手党之中“恶”的典型。

暴怒的首领、傲慢的剑士、贪婪的幻术师、嫉妒的愚忠者、懒惰的王子、色欲的人妖还有……暴食。

哥拉·莫斯卡?还是比尔泽布?

六道骸轻飘飘地招招了招手,不远处无所事事的时淮就不受控制地飘了过来。

“你会成为新的罪吗?”

暴怒、傲慢、贪婪、嫉妒、懒惰、色欲、暴食。

——七宗罪。

无论这场纷争的结果如何,哥拉·莫斯卡的本质都决定了它无法像瓦利亚的其他人一样一直担任守护者。

XANXUS命令时淮时理所当然的模样就让他忍不住深思起来。

他知晓时淮每一个名字背后的故事,却没想到其中一个会横跨时间与现在的瓦利亚所纠缠。

如果这也是那位打磨宝剑的“先生”计划之内的事情,未免也太恶劣了些。

还真是想方设法的想把时淮困在原地。

“罪?”时淮被这个字眼逗笑了,“我是你爹。”

伪装自我的同时又总抑制不住撕开他人的表皮,永远控制不住自己,却永远都在试图操纵他人。

不止六道骸,就连看似只对钱感兴趣的玛蒙也是如此。

时淮不是讨厌幻术,他讨厌的是幻术师本身。

总是固执己见,比任何人都更能看清自己的内心,也比任何人都热衷于探究和欺骗。

欺骗他人,也欺骗自己。

否认他人却拒绝被他人否认,最终又会止步于自我否认。

幻术师就是这样扭曲而不合理的存在。

掺杂着恶意的瞳孔深深注视着六道骸,最后一缕金光被同化成一潭黑泥。

“你最好一直对黑手党的罪恶保持憎恨。”时淮的视线仿佛能透过六道骸看到他否认自我的终结,“统一世界的正义使者。”

六道骸嘴角勾着不变的笑意,像是一点都没听懂时淮话语中的深意,又像是听懂了。

“当然。”他着迷似的看着时淮眼中不知真假的恶意,“同样的祝福也送给你。”

“「忠诚」的守护者。”

同时,也是天生的幻术师。

绝对顺从的躯体会在你产生自我怀疑的顷刻消弭,在游戏结束之前,请务必不要心软。

看出时淮懒散之下的不耐烦,六道骸也没了与玛蒙对峙的兴趣。

“要比欲望,我可不会输。”

三叉戟刺入脚下碎裂的地板,缠绕着生机的莲花沐浴着散发毁灭意味的火焰,充斥着扭曲后的空间。

绚烂的色彩胜过任何灿烂盛大的烟花,炙热却也温柔。

可惜在场的除了时淮与两位幻术师,没人有那个精力去欣赏眼前华丽的景象,幻觉污染带来的感官紊乱让所有声音色彩都失去了意义。

向下的重力开始恢复,撕裂的空间却无法复原,反而朝着恶化的趋势发展。

作为幻境主导者的玛蒙似乎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失身坠入他亲手构建的深渊。

他看向罪魁祸首,发现对方也如他一般下坠。

六道骸脸上是与他截然相反惬意,在业火与晦暗交融之处挂起虚假冰冷的微笑,仿佛支配旧日的妖异神主。

“这么强力的幻术,你是在哪里学到的?”玛蒙一边躲避着灼热的火焰,一边脸色凝重的问道。

按理来说,这样技艺精湛的幻术师他不应该到现在才听说。

六道骸抬起妖异的双瞳:“在地狱啊。”

不着调的回答让玛蒙再次烦躁。

“胡说八道!”

眨眼间,燃烧着业火的地狱再次冰封,玛蒙又一次拿回主权。

沢田纲吉捂着胀痛的脑袋跪倒在地:“好痛……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脑子里了。”

梦中的一幕幕再次出现在眼前,画面最终定格于某片熟悉的废墟。

沢田家光将代表着雾之守护者的彭格列指环交给被六道骸附身的库洛姆,与之一同被交出去的,还有一枚仍在转动的老旧怀表。

“那是……”

相似的面庞,亮橙色的双眸和头发,眉心燃烧着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火焰。

怀表内壳中镶嵌着某人模糊的相片,仅仅是隔着画面被那双眼眸注视,沢田纲吉都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悸动,仿佛被什么包容了。

初代彭格列。

那就是时淮透过他看到的人。

初代周围环绕的七个人就是初代的守护者吗?

如果时淮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存在的话,为什么照片里看不到时淮的身影?

发自本能地,沢田纲吉一眼就认定那块怀表属于时淮,是会被时淮视作宝物的存在。

看着那双包容万物的眼睛,沢田纲吉发现自己竟有点生气。

那双眼睛是那样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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