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寂静。
“没卵子的，走错了，这是冷宫。”
台阶上，懒散的年轻太监衣袍破旧，斜倚腐朽木门，叼着杂草：“快滚快滚，别打扰你怜爷爷晒太阳！”
怜爷爷？小怜子？
“可是怜公公当面？”
周景养气功夫有所提升，一脸笑意：“咱家小景子，来冷宫当差，怜公公多多关照！”
“哦？”
小怜子半坐起来，想了想，又躺下去，眸子半闭，冷笑道：“原来是个倒霉蛋。”
转过身去，再不理会。
周景不由无语，心想这厮冷宫进的不冤，一张破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当即不再多言，拱拱手，来到班房内。
椅子上盘坐着老太监，银发稀疏，虽说长袍上全是补丁，倒干净整齐。
老太监目光浑浊，反应慢了半拍，问道：“小怜子，谁来了？”
“请公公的安，小人是新来的值守小景子。”
周景语气恭敬，规规矩矩规下磕了个响头：“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公公关照提携！”
老太监颤颤巍巍，接过任帖，仔仔细细看过。
“咱家姓谷，叫咱兄弟也成，小谷子也罢，冷宫里没有规矩，怎么都不算错。”
谷公公语气苍老，言辞间带着一股冷宫独有的懒散：“只要不出这间院子，捉虱子，睡大觉，杀人放火，翻了天也没人管。”
周景点头应是，疑惑问道：“其他公公呢？”
“死了，都死了。”
谷公公目光涣散，念叨着：“宫里苦寒，没人熬的下去……”
冷宫不小，房屋有二十余间，外围一进大院。
据说，冷宫扩建过三次。
当年崇靖帝兴喜性喜渔色，后宫红飞翠舞，人满为患。
女子善妒，群妃勾心斗角，争风吃醋。
最终，反而是民女出身的皇后脱颖而出，余者多困于冷宫，怨愤而死。
打入冷宫的妃子太多，自然就得扩建。
其中不乏显贵大家之女，家底厚实，出手豪阔。
彼时，冷宫一反常态，一时竟成了香饽饽，来冷宫当回差，不贪污个三五千两，便是亏了。
俱往矣。
那等繁华盛景，距今已十年有余。
“扑啦啦……”
周景找了间角落里不起眼的屋子，退开尘封的房门，三只蝙蝠受惊飞出，蛛网遍布，灰尘阵阵。
这环境，连御膳房的大通铺都远远不如。
好在安逸偏僻，不必担心有人打扰。
周景掩住口鼻，花费一下午的时间，勉强打扫干净。
“终于完成了，饿得很，也不知去何处用饭。”
天色渐晚，班房漆黑一片。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周景摸黑过去开门，却是饭食来了。
来的还是御膳房的熟人，小喜子。
“喜子哥，你咋来了？”
四目相对，周景反应过来，问道：“你留在御膳房了？”
“冷宫值守不得外出，素来都是御膳房负责送膳。”
小喜子更是惊愕：“小景子，怎么搞的，你咋来冷宫了？”
“唉，一言难尽！”
周景摇摇头，似乎不愿多说。
“喜子哥恭喜了，御膳房油水大，日后飞黄腾达别忘记兄弟。”
小喜子自矜一笑，好似被说中了痒处。
小喜子这人运气不错，农户出身，初入后宫，不会看冷眼高低，惯被别人欺负。
御膳房的杨公公可怜他，细问之下，竟然是同乡，心思一动，便收了干儿子。
轻而易举褪去了临时工的身份，在御膳房扎下根来。
昔日两人同为帮工，喜子贵人相助，前途无量，周景自甘堕落，老死冷宫。
命运无常，莫不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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