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透一个女人,只需要一秒;而男人看透一个女人,是需要一辈子的。
胖男人对穆峰刺耳的冷语,嫉恨的冷眼,鼻孔喷出的冷气。都让月亮吓了一跳。想他们肯定会打起来吧?打起来自己要如何是好?是劝?还是一声不吭看热闹?劝穆峰,显然够不着,陌生到连名字都不知道,但刚才那一瞬间两人甜丝丝默契的静默,让月亮有理由认为这人应归属于自己一伙。这俊秀男人会听她的劝吗?坐的像军人般笔直的腰杆,会服软吗?
“哪里,你才像个大老板。”穆峰。
“我?哈哈,哈哈,哪里像?”胖男人夸张的大笑,是获胜的得意。穆峰嘴角向左上翘,裂开,歪着嘴无声的也笑了。
月亮一颗心“扑腾”一下落在了地上,这个英武男人竟然不还手也不还嘴。本想先看一番热闹,然后再凛然出手劝阻,不想却这样咔然而止,短暂到连交火的硝烟味都没闻到,这战斗就结束了。
闭上眼睛,脸上还原出她凉冰冰孤芳自赏的神情。
穆峰并不想打这场不知为谁而战的仗,师出无名。也闭上眼睛,回想起这趟上海之行,他是去参加博士男同学的婚礼。
男同学娶了一位叫“缪是非”的洋派女人,中国名字倒不好记。婚礼是在教堂举行,花童、花车、花房,一切都是西洋的。让他这个京都来的传统文化人,处处都有点格格不入西洋调。
男同学是上海本地人,在京城戴上博士帽当天就回了老家。穆峰算是扎根在京城了。两人本不是特别熟悉,同系,不同师。同业,不同届。是男同学的缪是非夫人亲自打电话来邀请的。说一口标准英伦调的英语,客气热情下藏着一丝娇滴滴的羞涩,倒真像个新娘子的腔,隔着红盖头都能感受到她的含羞,这让未婚的穆峰守不住了魂,想直奔上海看看本人。
到了婚礼,新娘子的美丽是让穆峰失望至极的。胖到仿西方行贴面礼时,不注意要碰到她鼓胀的硕大胸部,嘴唇也似要来比赛,也突兀着,眼睛倒窝了进去,鼻梁边有着几粒雀斑,如果放在国内,可要误认为是麻子了。
婚礼上的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环顾一圈,同学一个没来。混混沌沌的几十个人堆里连一人也不认识。穆峰和一桌陌生人吃饭,稀里哗啦几下就吃饱了,盼着男同学新娘子早点来敬酒,自己打个照面,说完祝福词,就好开溜。期盼中一对新人端着酒杯终于来了。
“我祝福两位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穆峰的祝福词通俗到不能再通俗了,还好闹哄哄的,没人在意。新郎男同学互相只点头致意,两人淡漠而客气。
穆峰摇晃着酒杯,故意的一仰脖子,干了。新郎一仰脖子,也干了。也许新郎这天没一个不是傻乎乎的。
“谢谢,谢谢穆先生的真诚祝福。”新娘子和穆峰碰杯时,贴上来压低声音用英语说道:“穆先生,您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非常荣幸,也非常感谢。我代表全家欢迎您,等会,我要介绍我的家人与您认识,请稍等。”
穆峰原想开溜的车,被新娘子缪是非踩了个急刹。
新人一阵风的又去敬酒了。穆峰无聊的稍等,不免回忆起接邀请电话的情景。新娘缪是非,算是看到了,英伦英语也现场听了,但英伦语调像是两个人在说,邀请电话里的女人是她吗?穆峰恍惚间突然醒悟,暗肘新娘那天用娇滴滴英语打电话邀请自己,新郎一定不在身边。她的声音甜的有些过腻,悄声细语间透着一丝暗藏的媚诱。像一个裸女浑身涂满奶油,虽然让你看不到身体,但她的诱惑是在男人的脑海里。
穆峰认为自己的脑海也是受了奶油的诱惑。
都说,男人在新婚前夜,都想敞马南山去放纵一番。这女人的魅惑,算不算是新婚前夜的出轨呢?
新娘缪是非引见家人与穆峰相识。在一个僻静处,只有她的家人。
新娘后母是个香港长大的英国人,倒对穆峰热情倍加,用了一个西方式的吻手礼,说粤语广东话。父亲却讲一口地道的东北话:“穆先生,你看我这女儿,从小是送去外婆老家伦敦生活的,入了英国籍。还好,回国来,嫁了个中国人。不学我,找了个洋婆子媳妇。”指一指自己的外国老婆,说完这句自以为自嘲的幽默,就哈哈的笑起来。穆峰不得不陪着张大了嘴打开喉舌也发出哈哈的声响。心里暗笑这一家人。外婆?远隔万里的英国老太太应该与这位新娘子没血缘吧,后母的妈怎么叫起外婆来?老家伦敦?更应该在东北大兴安岭呀。其实女儿也在学父亲,也嫁了个老外。上海户口的新郎在英籍新娘眼里,不是个外国人吗?唯有父女俩有不同,女儿审美观远超父亲:后母丑陋,新郎英俊。
新娘子父亲缪先生气宇非凡,健谈,知识渊博。两人还聊起东北二人转的出处,不时还学唱了两句,以显示他的幽默无处不在。穆峰猜不透缪是非必须介绍她父亲认识的缘由,他实在不想再忍受这无聊猜谜的游戏了。
“缪先生,您女儿介绍我们认识,您是有话要说吧?”穆峰断然打断这闲谈,踩下急刹。缪先生嘴角向左上翘裂开,歪着嘴无声的笑了笑。说了一番话:“政府海外招商,市长亲自出面邀请我回国投资,但这大陆的国情国策不甚了解啊,想多认识几个朋友,聊聊······”
“您说吧,有什么事?”穆峰把刹车再踩重点。
“我初步选定,准备做京味文化产业——”缪先生淡淡的语气,似笑非笑,但眼睛的余光却紧紧盯住穆峰,观察这只雏鸟。
“您就直说吧?”穆峰有点焦躁,耐不住性子嚷道。
缪先生见这人还真是个雏鸟性情,没什么城府。故意压低语速,抛弃掉东北土语的轻率,一字一句满脸真诚道:“穆博士,年轻有为!我想诚交您这个京城文化部的朋友。我在京城的大运河文化项目,还请多关照······当然,如果穆先生您有兴趣,想参与······我想我们会发大财的······您在京城还没买房吧?三到五年吧,不,三年,三年您应该在京城有套别墅。”
“啊。”
“穆峰博士,您看,我们是否细谈?”
恍然大悟,穆峰听懂了,醒了。原来女儿缪是非放长线,撒窝子。老子缪先生收杆,钓鱼。
“上海的海派文化,BJ的京味文化,都大有可为啊。您都可以做。”穆峰说了句官场常用的废话,如同外交官的外交辞令。
穆峰并没有张口去咬这条鱼饵,没接这个看着无比诱惑的橄榄枝。目光里把对方重新打量一番。他对这父女俩的面相并没有好感。如果面相不合,绝不要搭伙一起做生意,这是风水,不会错。如去买房子,楼盘前站一溜的美人销售,你得先观察美人是面带凶相?还是面带福相?往往福相女子业绩好。不信,你去看她们的业绩排行榜。
一听这套话。缪先生有些意外,笑眯眯的小眼睛顿时睁大,脸色涨成猪肝色,本伸出的握手姿态,僵在了半空。但他老于世故,顺势去拍了拍穆峰的肩膀,化解了这尴尬。脸色如川剧的变脸,换上一副长者勉励后辈的慈爱面孔。教诲道:“年轻人。应该辛苦勤劳,只有脚踏实地的好好干,一定会前程似锦。”
穆峰也虚假地客气:“老师教诲的好。我虚心努力。”
缪先生说完这番外交辞令,恢复了常态。不由暗地里也重新把穆峰打量了一番,这嫩鸟儿倒不是个蠢蛋。不接招,没上套,也罢。又不由的叹息,自己那一表人才的女婿,看其外表聪明,实则是个笨蛋。
两人冷场。不约而同都把目光投向带猪相的新娘身上。据说猪相是主财的。
无锡早过了。
到了晚饭时间。胖男人大方邀请西服女一起去餐车吃饭。她嫣然一笑,说:“谢谢。你稍等一下我。好吗?”
周月亮还是一幅凉冰冰的仕女图,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穆峰稍坐了一会,忍不住车厢弥漫的方便面辛辣味的刺激,再偷看她一眼,还是像尊冰菩萨。起身,走了。
垂着眼帘的月亮,抬头见穆峰走了,四人座位只剩下可怜巴巴自己一人,不禁怅然若失,悔不该装的像个玉雕菩萨,人间炊烟都不闻不理。搭句话或露个笑,对面这男人定会像京城冬天的脆柿子,加个温度就软了。他一定会盛情邀请自己去餐车吃饭,当然,自己可答应他,也可不答应,主动权在于自己,都比被抛在这凉冰冰车厢受冷风吹好。周月亮自负于自己的清丽,但又惆怅于这清丽。像皇室的公主,不愁嫁,又愁于嫁。在提包里搜尽了,也只找出两块小饼干,也许还过了期,管不得,吃了饼干,喝一杯水,算是晚饭。这自找的空怨又在肚子里空出一大截来,饼干加水更显不够。算了,不再自悔自恨,以免像个怨妇。翻出本书来看,但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联想到刚才西服女得到邀请时,故作的娇笑,从卫生间回来,黑西装竟然消失了。穿一件米黄色风衣,粘着水珠的卷发被梳顺了,偏在右脸颊,几缕发丝下垂遮档了扑闪的大眼睛。口红、眉线、眼影都重新画了,顿显出女人的妩媚来。只是卷发像干旱太久的庄稼,用水量过大,灌溉过了头,水珠滴了下来。她脱了黑西服,风衣里的空旷就释放了出来,恢复自由的硕大胸部骄傲的鼓胀高突起来。像一对出操的新兵,有机会总要显摆它的威风。西服女这焕然一新把胖男人逗了个心头起火,他一眼盯住女人沟壑胸部,尽是繁星点点,只差摸一把嘴角流下的口水。
月亮瞄眼风衣下摆裸露的光溜溜大腿,知这女子是光着大半个身子赴约的。不禁酸溜溜自语:“这脱衣服,也太快了。像去挣钱的······够丢人的。”
雅致人的恶言秽语,像炒靑菜加多了调味汁,入口是变了味的难受。
月亮心底里直冒酸,像有一缸醋。肚子又饿的慌,空荡荡一人无处发泄,对空着的座,咒骂一句:“这啥人嘛?一热,一冷,起身就走了。”
穆峰独自一人坐在餐车,心里也对空着的座,嘀咕一句:“这女人,干嘛呢?一热,一冷。像尊菩萨,不吃饭,要饿死我们俗人吗。”
“哈哈,咯咯,笑死我了。”笑声在很远的一桌传来。是西服女格格的娇笑,音量还是大的惊人,胖男人用话逗她,自己脸膛也兴奋的满面油光。点了一桌子菜够满车厢的人吃。
落单的穆峰显了尴尬,桌上除了一双筷子,什么菜都没上。餐车服务员态度还恶劣叫嚷:“你喊什么呀?旅客都候着呢,等会,饿不死你!”京城的腔调,字正腔圆,没谁敢说你没听明白。
无语,只有等。这时,让他难堪的来了,胖男人摇晃着脚步径直走了过来,攀他肩膀,像他乡遇故人般的热情,执意要和他们拼成一桌,他请吃饭。穆峰遍地找理由,推脱。没想到,胖男人只说了一句,就再推不掉了。
“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胖男人坦荡荡的说道。
“你,没,没有过?”穆峰错愕竟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胖男人认错了?只是自己这结结巴巴获胜后的舒坦,还没享受到,反而是诚惶诚恐。
“鄙人姓王。老弟,看得出来,您才是大人物。我刚才出口伤您,请您原谅,鄙人是太小气。”胖男人说的话如滚台阶,谦和滚到谦让,谦让再滚,到了谦卑。他摸出名片来,双手递上,态度至诚,不像是演戏。
“你,你哪里是小,哦,您客气了!”剧情反转的太快,穆峰赶不上戏剧节奏。
“您看,你年轻,肚量却大过了我,您是真正的人物啊!”胖男人感慨。
“哪里?”
“在京城,我这个开饭馆伺候人的活,放在以前,就是一个跑堂的。哪个是大爷?哪个是装大爷?哪个是善男?哪个是信女?我这眼神瞧不出个人模狗样来,还怎么混呀?”他的小眼睛熠熠生辉。
“您高人啊!”
“本人还能在京城混口饭吃,还能和三教九流,达官贵人打点交道,就只因为信奉一条。只结缘!不结仇!”胖男人直拱手道歉。穆峰叹服于此人的精明。
同样,男人看透一个男人只需要一秒;女人看透一个男人需要一辈子。
随后,三人同桌吃饭。西服女自我介绍叫袁小丽,贵州遵义人,读了京城一所大学的二不挂五的市场营销专业,销售医药保健品。胖男人叫王前程,山西大同人,餐馆老板。穆峰却仍是陌生人,并没有介绍自己。袁小丽的不快即刻挂在脸上,王老板大度的一挥手:“老弟不说,就是不方便说,也罢。”接着故意的打岔,问出个笑话来:“老弟,您知道为啥不给你上菜吗?而我们却上齐了。”他用筷子敲敲满座的盘子,神秘的小眼神像看穿了人性的上帝。
“对呀。这为什么?······”穆峰摸不着脑袋瓜。袁小丽也惊诧道:“对呀。为什么?”
王老板小眼睛发出一道光,指向就在桌后的厨房。说道:“这天下餐馆的店小二,全一个妈生的,都想偷懒。谁也不愿去给最远的客人上菜。您坐在哪里?我坐哪里?”指自己的屁股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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