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担心这次的事情没这么简单?”崔远征问道。

沈怀夕看着窗外渐沉的夜色,声音亦如夜色一般清冷,她捏起一颗棋子,摆在棋盘上,“放火伤人尚可理解为抢夺生意,不择手段。可下毒杀人,引火烧身,未免愚蠢。能让幕后之人冒这么大风险做出这样的事,说明李乾民起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李乾民杀了我,便是滥用私刑,纵使昏庸如赵子平,也难以保下他。李乾民出事了,谁会得益呢?”随着话音落下,沈怀夕在棋盘的正中央稳稳落下一子,不轻不重的一声碰撞让屋内几人的头脑瞬间清醒。

“所以小姐是怀疑有人想整走李乾民为自己人腾位置?那为什么不直接查李乾民手下的副将呢?”魁行首听懂了沈怀夕的意思,但还是有些困惑。

“按小姐所言,此人心思深沉,做事迂回,善用障眼法。李乾民的副将太过扎眼,而且也完全没必要绕这么大个圈子。”崔远征替沈怀夕解释道。

沈怀夕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补充道:“还有一点,自从,那件事后,”沈怀夕眼神微黯,但还是继续说道:“各个武将对自己身边人都十分警惕,李乾民出事肯定会第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身边人,到时候不一定能讨着好。”

所以不论从哪一方面考虑,沈怀夕都认为除掉李乾民并不是为了镇国大将军的位置,而是为了一些其他地方调动。这种调动有可能是很小的,微不足道的,甚至不会让人发现异常的常规调动。沈怀夕还有一个猜想,就是除不除掉李乾民对幕后之人的安排都没有影响,这只是他放在面上的一种迷惑大家的方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所有人都只是这盘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以我为子,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沈怀夕把玩着手中的玉石棋子,忽一用力,将它捏成了两半。

“都退下吧,这段时间小心行事,不要露了行踪。”沈怀夕将手中的棋子随手一抛,仍在一边,摆了摆手。众人应声退下,崔远征走前回头看了两眼,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小姐的伤口要记得换药,若是不行,还是找大夫看看吧。”

沈怀夕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笑着回道:“寻常大夫哪有知春厉害,放心吧。”

崔远征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一时有些赧然,连离去的步子都有些慌乱。

沈怀夕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知春、知夏还知秋三人看在眼里,互相对了个眼神。

晚上伺候沈怀夕宽衣时,知春旁敲侧击地说道:“崔公子对小姐倒是很关心。”

沈怀夕自己拆了发髻,随口应道:“他自小不就这样,因为答应爹爹要保护我,还跟赵庭桉打了起来。”

沈怀夕是独生女,在平南王府极盛时,她的待遇可与公主比肩。那时候年纪小,还会拽着崔远征的袖子喊他哥哥。后来崔叔教训了崔远征一顿,崔远征便不许沈怀夕喊他哥哥了,对她也恭恭敬敬的。小孩子忘性大,加上后来也有了别的哥哥,比如赵时越,比如赵庭桉。平南王府被灭后,沈怀夕回归沈家,那里还有她大伯家的沈怀安,她的堂哥。小时候还会疑惑崔远征怎么突然就不允许她喊哥哥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沈怀夕早已明白,因为这等级森严的社会制度,在崔叔眼里,她是主,崔远征是奴,所以二人不可以兄妹相称。若是以前,沈怀夕或许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但自从平南王府出事后,沈怀夕便恨极了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礼乐制度,在她眼里,这就是一汪烂透了的死水,散发着腐烂的臭气,人们却还要视它如圣泉,用花草装点它、掩盖它的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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