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蠕蠕人,越发近了。那马匹奔驰中的尘土浓重得几乎扑面而来,鲜于武君几乎能听见对面战马的嘶鸣了。
大地也在震颤,颠簸间,鲜于武君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腾起又跌落,他第一次感觉骑马时竟然如此的颠簸,如此的令人紧张。
不过是几个呼吸间,相距只有一百二十步了!
可对面并没有停下来,对面还在冲锋!一百二十步,是一个对面的人不怎么清晰,但却完完全全逼近人的视线的距离,是一个看不见对面的人的面孔却能看见他们举着长枪恶狠狠穿透而来,并因此不必看清对面的面容便知道那凶恶足以置人于死地的距离。
对面并没有变慢。
他们依然在冲锋而来!
骑士们有些惶恐了。有几匹马慢了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蠕蠕人会在八十步的时候撤退!”
鲜于武君吼了起来,给同伴打气。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此时的脑袋晕乎乎的,恍惚好像记得曾听说蠕蠕人一般隔着八十步会撤退,可恍惚间,这好像又只是他刚刚臆想出来的数字。
同伴似乎振奋了一些,那几匹慢下来的马重新跟了上来。鲜于武君也振奋了些,他发现吼叫出来时,自己逐渐被扑面而来的尘土和对面平举的长枪挤压得干瘪起来的气势似乎重振了一些。
只有一百步了!
对面的长枪更分明了些,在月光下,虽然不至于如同白日里那样闪亮,但也能看见晶晶的冷气。那略显朦胧的黑色的一团离得越近,越不似马群,反而似一座土山恶狠狠地压来。鲜于武君能看到自己和对面的距离在飞也似地拉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冷晶晶的长枪,也越来越分明!
只有八十步了!
对面还没有减速!那些蠕蠕人,已经呼号起来,声音如同狩猎的狼,肆意又兴奋。他们中的一部分被落在了后头,但剩下的人,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越跑越快,越跑越快,队伍也越来越紧凑,越来越紧凑,如同饥渴难耐的野兽般围成一团迫不及待地扑向猎物!
而自己,似乎就是他们的猎物!
不知为何,鲜于武君脑海里闪过了这么一句话,随即,一阵惶恐猛地席卷了全身,令他手中的长槊端头一沉。
“不能怯,不能怯……”他咬着牙齿,几乎把牙齿崩碎地告诉自己。“骑兵对抗,勇气为先!骑兵对抗,勇气为先!”
“诸位!随我冲锋!”
身边的同伴似乎又慢下去了。鲜于武君暴喝起来,疯狂地驱动马匹,瞪着眼睛朝着迎面的长枪冲去!
只有六十步了!
可对面还是没有慢下来。他们还在冲锋!他们还在举着长枪,举着能够轻易把人捅个对穿的长枪、骑在能够轻易把人全身的骨头撞断的战马冲锋!
鲜于武君努力地鼓动起自己的勇气,可不由自主的,一丝恐惧如同丝线一样悄悄地钻入了他自以为被勇敢密封起来的心房里,然后轻轻摇动几下,立刻就把那表面坚硬内中柔玄的地方搅动得心神不宁。
“为什么对面还没有逃走……为什么他们还在冲锋……他们不怕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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