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他现在的身份,是个柔玄镇的镇民,说得难听点,就是个沾染了大量鲜卑习俗的半个野蛮人,说话做事情,有点不讲礼数,不算什么大问题。
二来,这个祁深礼,是以字行天下的。他的本名其实是“谦”,“深礼”是他的字。所以叫他深礼,就更不存在不礼貌的问题了。
祁深礼愣了一下,果真随祁功来了。祁功酒醉酣沉,摇摇晃晃地领着他,离众人的居所远了些,才招呼着他在雪地里坐下。
此时雪已经化了不少了,手往下探探,就能摸到草。
祁深礼有些惴惴的。“军主唤我什么事?”
祁谦用手把屁股底下的雪扫掉了些,便满嘴酒气,盯着祁深礼的眼睛,认真问道:
“你刚才酒宴上,是不是委屈到了?”
他指的,是宴会上,丑门多思出言不逊,侮辱祁深礼的事情。
说起来啊,这个祁深礼,其实并不是只有今天显得闷闷不乐,而是从来到柔玄的第一天起,私下里就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当然了,这也没什么不正常。发配来的人,感觉不开心,有什么可奇怪的?但随着祁深礼逐渐展现出他的管理天赋,祁功的各种物资进出、日常用度等等大小事项,乃至三十多人的吃喝拉撒日常琐事,都开始经过祁深礼操办了。祁功每天都要检查他记账的册子,发现他记得都井井有条,分毫不差。所以,对祁深礼是越来越倚重。
也正因为如此,祁功是越来越想要和祁深礼来一次交心的谈话。恰巧今天大家都喝了酒,还遇上丑门多思出言不逊这件事,算是正好起了个话头。
祁深礼闻言一愣,随即强笑道:
“军主说哪里的话。他喝醉了,我怎么会在意?”
“我却不觉得。”祁功越发认真言道,双眼直直地盯紧了祁深礼。
“我见你在倒完那一轮酒后,就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你必定是不畅快了。可是厌恶那丑门多思无礼?”
此时此刻,祁功因为酒醉,倒像是发酒疯般的样子,竟是不顾祁深礼,自言自语起来。
“这倒也不奇怪。你被发配离了家,又不是去什么好地方,面对的都是异乡人,言语习惯都是不同的,哪里会不难受?是了,此处的饮食你也定然不喜欢。我今天见你分明没怎么吃东西,酪浆更是一口没动……也是了,这酪浆我自个都觉得腥臭……”
他竟是喋喋不休起来,声音越说越轻,头也渐渐低垂下去,仿佛就要一头睡倒在草地里一样。可他说完了话,又好像醒过来一样,到底是再度抬起头来,瞧着祁深礼。
祁深礼越发惶恐,勉力大声起来。
“军主,我,我实在不敢说什么委屈!我一个发配的罪人,能得到军主的这般看重遮蔽,如果还为些零碎小事委屈,岂不是作妖的人了吗?我实在不敢说‘委屈’二字!”
祁功闻言,先是依然死死盯着几乎要冒出汗来的祁深礼,盯了数息,突然又打了个酒嗝,随即大笑起来。
“你还是与我不交心!我看你这段时间,虽然日日做起事来一丝不苟,但私下里总是不大愉快,本盼着今天借酒劲,互相坦诚些言语。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你去吧!”
说罢,便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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