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了下来，太阳不情愿终究还是落下了山。不知为何傍晚突然刮起一阵强劲的南风，加上渐起的虫鸣声，令人心燥。
血腥味没能飘出苦主自己家的院子，自然不能飘到县城里来。
这桩惨案并没有在县城里引起轩然大波。一方面知道的人不多，另一方面的原因是；事不关己，不妨挂起，痛不在自己身上，再大的新闻也只能沦为谈资。
这是百姓信奉了上千年的生存哲学，虽说是糟粕，但很难打破。
一到这时候，粉香坊的生意就开始火爆，莺莺燕燕声不绝于耳。天黑了，饭也吃饱了，兜里有两糟钱的男人们似乎不找个女人聊聊天谈谈心，做做运动，就不能睡上个好觉。
嗯，这也很糟粕。
酒肆里的客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三俩一桌，五六成群，边喝边高谈阔论。
开头还好，三巡过后就开始吹牛逼说荤话。要么说的是谁家的寡妇身材更好粉香坊哪个姑娘胸更大，要么说的是自己的妻弟的二姑父的儿子的老叔在府城当差，出了什么事找他，准能摆平。
都是诸如此类的话题，还是糟粕。
除了这两类地方，街上没了什么行人，药材铺的何老板瞧着不会再有生意了准备上挡板关门，伙计们都被派了出去，又无妻无儿，这事只能亲力亲为。
风有些大，老何费了好大劲才把挡板关好。背着手，哼着小曲，回到后院。点上油灯，刚想喝口茶，霍然发现角落的暗影里有个人影。
下意识的定睛一瞧，是个身材高大的蒙面人。
瞧得仔细了，老何一肚子的惊吓瞬间变成了惊惧，“拜见副使大人。”老何忙起身行礼。
“呵呵，不用客气了。”蒙面人脸上戴着一副蝙蝠面具，声音冷硬，“进了城的人，都安排好了？”
“您放心，妥妥当当。”老何恭恭敬敬的回道。
“离拍卖参娃的日子，还差一天？”蒙面人又问。
“后天正午，醉仙楼。”老何回。
“刚刚好，根据情报，该到的明天都会到。”蒙面人边说边踱步来到桌前，一道摄人的目光从瘆人的蝙蝠面具里射出，盯了一会老何，忽又噗呲一笑，“不错。没想到你这个憨货肚里还有些弯弯肠子，知道拿参娃做文章。”
“都是副使大人的栽培。”老何头都没敢抬，又送上个马屁。
蒙面人没应声，一挥手，从衣袖中飞出个精致小巧的瓷瓶，落在俩人面前的桌面上，如陀螺般旋转了好几圈，方才停下来。
老何见瓷瓶，如见着一脱光光的花季少女，两眼立即放光。碍于上司就在眼前，没好意思立马收入怀中。
“逍遥丸，六颗，够你用半年了吧。”蒙面人又说道。
“谢副使大人。”老何再次行礼。
“老何呀，事成了，你就可以换个地方了，挑个繁华一点的府城或者京城都可以，银子女人也不会缺你的，你小老儿剩下的日子除了享福还是享福……”蒙面人看一眼瓷瓶，又看一眼老何，语气缓缓。
老何呆呆的没接这个话茬。
“可若是砸了呢？”蒙面人声音突然转冷。
“规矩我懂，砸了，小老儿以命赎罪。”老何忙应道。
“知道就好！”蒙面人一声冷哼，身形已落到院子里。
“恭送副使大人！”老何扑通一声跪下，双手前伸，额头触地。
佝偻的身躯趴在地上，虔诚得像条狗。
清晨，有雾。
风是半夜停的，紧接着下起了雨，约莫一个时辰。似乎没下透，大量的水汽聚在一起，凝而不散，形成了雾。
魏七和墨尘墨啸兄弟在一起吃早餐。
就在城门口那条直通府城的官道旁，一间简单得门口只有一顶草棚，棚下只有四张桌子的的铺子里。
老板是孙老汉，只卖两样东西，葱花馅饼和酸辣汤。
倒不是因为县城里没有早餐铺子。县城虽小，早餐铺子没有五十也有三十，实在是这孙老汉做葱花馅饼是一绝，皮薄馅满，汁多味浓，一口下去，满嘴都是余香。
男人对美食的忠诚要远大于对女人，所以魏七和墨氏兄弟出来吃早餐的时候，十次有八次选这家铺子。
“哥，问你个事，我这左眼直跳，跳的是灾还是财？”魏七咬了口馅饼边吃边问。
问的当然是墨尘，他那墨啸哥是金口玉牙型，三天说不了五句话。魏七曾经好事的数过，和他朝夕相处了一个月，没说上三十句话。
“你昨天进粉香坊的时候就一直跳，那是灾是财？”墨尘笑着应道。
“那跳的是心。”魏七大言不惭。“现在我感觉是灾，这两天怎么诸事不顺呢。”
话题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傍山村惨案上。
昨晚几人回来的很晚。魏老爷子忙活到半夜只确定了一件事，苦主一家没人是左撇子，其他的没一点进展。
怕的就是这样。
绝大多数的命案，死了人是果，必有因，循着因就能找到凶手。
但也有例外。譬如张三去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与一个醉汉因琐事起了争执并失手打死了对方，而后逃之夭夭。这就很难找到张三了。
流窜突发再加上偶然，任谁也无从下手。
或许傍山村惨案里就有这样的因素，墨尘沉默着没应声。
摊主孙老汉显然不知道傍山村发生的事，见三人吃的不多，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三位少爷，今个的馅饼味道不对?”
“没有呀，孙伯，看我们哥仨吃了十年了都没吃腻。”魏七强挤出笑意回道。
老汉有点骄傲的回，“就是嘛，十几年就做烙馅饼这一件事情，哪有做不好的道理。”
魏七想想，“这话带理。”
因为有雾，孙老汉今早的生意不是太好，只有魏七这一桌客人。正当三人吃得差不多了想要结账，官道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急促的马蹄声。
不多时，两匹骏马拉着一辆马车冲破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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