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平地上,所有身负官勋的叔伯们捱着漫天的细雪,仍然规整地穿着相应品阶的公服,有序无言地立侯在左侧,反倒是右侧的儿郎女娘们,各自撑伞围作几堆,实在吵闹得很,内侍大人呵止了许多次,终归毫无作用,但看到新平的车舆停稳,众人纷纷垂额行礼。

新平最先下了车,学着皇后殿下的口吻,不急不缓地答道:“诸位免礼吧。”

等到众人收了礼数,时玉和桑榆这才敢怯怯地下车,同那些聒噪的青年人一般,走到右边的平地等候。远处原本看得不清,等到她们靠近时,这才认清被众人围绕的儿郎,正是今年新榜的殿试状元——杨祎。

新平见状,小声调侃道:“这分明是庆祝茂州大捷的凯旋宴,怎么人群中央的英雄不是我小舅或谢家阿兄呢?”

其中一个世家儿郎听后,站出来驳斥道:“公主所言甚是,凯旋宴为陛下恩赏忠武而设,但如今太平之世,恐怕难再有什么叛乱突袭了。”

另一个儿郎也点头应和道:“治世之能,应更器重文墨才学,陛下仁恕万民,准许我等侯席交谈,此时不过与杨兄说几句家常话,公主何故不悦?”

新平最厌恶这类善于伪饰的纨绔膏梁,却也听不懂他们颠三倒四地究竟说了些什么,索性不再理他们。

时玉和桑榆跟在新平的身后,向那两个儿郎稍稍行了礼,便看见那位叫杨祎的青年人走到新平面前,十分友好地拱手再拜道:“小臣杨祎,拜见新平公主。”

新平见杨祎靠近,顿时将怨气收敛许多,挤出笑容道:“本公主素来敬佩少年才俊,但今夜是赵、谢二位将军的场子,杨大人可不要喧宾夺主。”

杨祎垂下眉眼,却难掩饰心头不爽,不经意望见新平身侧的时玉,才重新拾起笑颜,近乎奉承地问道:“原来谢家六姑娘也在,请恕我方才失言之过,不知……你家阿姊近日可还好?”

时玉一愣,反问道:“哪位……阿姊?”

杨祎不便多说,时玉也当真不明原委,其余人默声等着新乐子,忽然间不再有人言语,直到一袭紫袍晃入众人眼帘,便听他呵责道:“新平,不得无礼。”

众人认清这位官勋的容貌,顿时惊得纷纷避到一边,无人敢再多嘀咕,反倒是新平欣忭地接了话,“小舅这身行当,很是俊俏!”

赵聿一时哑然,伸手将侍者怀中事先预备的新伞,分送到三个女娘手中,“雪冷,落在身上是要着凉的。”

桑榆毫不轻慢便接过伞具,“多谢、小舅……”

赵聿抿唇一笑,“还是体面些,唤我舞阳侯吧。”

众人面面相觑,仿佛都知晓说话两人的秘密一般,唯独时玉乖巧地站在新平身侧,想问却又不敢,学沐从身后叫住时玉,难得地以告诫的口吻,小声叮嘱道:“你是知礼数的,但入殿之后只管跟着公主,千万不可惹事。”

“好。”时玉下意识地答了声,片刻才反应过来,“阿姊们不来了吗?”

学沐无奈道:“快快睁开你的睡眼,此处除了你们三人,可还有女眷?”

桑榆顿时捂嘴惊呼,“是啊!确实只有我们……三人,这会不会失了礼数?”

尽管几人时有胡闹,终归还是畏惧父母的厉色,惹得众人不自禁地发笑,只有新平出言化解,“两位阿姊莫怕,麟德殿侧方有几道能隔开席位的屏风,到时我们三人躲在后面不做声,那不就好了?”

时玉突然开了窍,默默走到桑榆身旁,牵起她的手安慰道:“内侍会指引我们依序落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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