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就当做这个隐患已经发生了,”程昱习惯性的用指节敲打几下案牍,开始了自己的设想。

“我只当,张太守欲取兖州,以退为进假意奉主公为刺史。”

“此前,长安天子送来诏书,命金尚为兖州刺史,联合袁术欲进兖州,却被主公在匡亭大败,狼狈逃走。”

“此时,张邈奉主公为刺史,提领兖州,倒是也说得过去。”

程昱眉头一皱,自问道:“那么,他之后应该如何夺取兖州呢?”

“里应外合,是为以退为进的目的,他在兖州内据陈留寻找时机,在外应当以何人为盟?袁术?陶谦,还是河内张扬?亦或者……是长安的西凉诸将?”

说到这,他看向了陈重。

陈重一愣,笑道:“在下只是个农官,不懂这些大略奇谋,亦不会去战场厮杀。”

不过他心里其实是敬佩的,假设法,逆向思维倒推……假设果来导其因。

程昱果真也是奇谋之才,怪不得历史上,深得曹操喜爱。

后世更是和荀彧、郭嘉一起,传出了“荀妻郭妾昱美人”的奇怪外号,虽然是耕,但是足以说明亲疏地位。

“不过,”陈重话头一转,“在下觉得都有可能。”

“假设我是张太守,要么不表态,此时表态,一定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在外之强敌,以徐州为最。”

“那位陶徐州,肯定想解徐州之危,恨不得与人结盟相抗。”

“而冀州袁公目前也是自顾不暇,正在平定白波之乱。”

“河内张扬虽然不会放弃自己的地盘,但是之前听说……吕布已经投靠到他处了。”

“再加上黑山余贼、于夫罗的南匈奴残部,宛如群狼,岂会放过这个时机?”

“说得好!”程昱坐起身来,眼中明亮,气势也变得锐利了些,接着说道:“那就当做,张邈已与这些人暗中结盟。”

“最好的时机,便是我大军攻徐的时候!一旦主公举兵攻徐,张邈便在陈留开门迎贼,如是我东郡再有些许内应,里应外合,顷刻之间就能拿下后方。”

“这样一来,他此时奉主公为刺史,欲耗军粮的目的也就说得通了。”

“我们没了粮食,安置不了这么多人,就必须兴战去耗损。”

不错,粮食如果不够,就需要把人口降到安全线之下。

开垦的田土至少还要花费数年才能丰实粮仓,这几年都需要紧巴巴的算着粮食过日子。

陈重登时点头,拱手道:“先生之思,真是令在下敬佩。”

“嗯,这个消息来得非常及时,今夜去见主公,很可能会商议此事。”

程昱嘴角微扬,凝目看向他:“而今推导得此猜测,若是你,应该如何防范?又该如何设计。”

设计么……

陈重思考了片刻,意识到程昱应该是在考校,又或者是培养,让自己以后能够成为出谋划策的幕僚。

“嗯,”程昱的目光中,对面这年轻人低首专注沉思的模样,让他想起了这些年教导过的年轻学子。

后生如雨后春笋,日后当兴汉室,有他们在,世道不会一直混乱,总有结束的一日。

“有了,”陈重笑着抬起头:“既已假设他们必会里应外合,便应当顺应其设想,引蛇出洞。”

“我们攻徐便是,声势浩大的攻徐,留伏兵、暗哨于境内,假意和张邈同盟交好,明面攻徐,实则安内!”

“好计策,欲扩张于外,必安定其内!”程昱神情激昂起来,陈重所说的话,和他所想颇为一致。

“我欲以此计,劝说主公,若一切真如设想,将会是极有意义的一步,兖州,可以归于一人之治;军屯,亦可延续多年!”

“何为不安,无田为不安,但换政则更为不安,百姓不患劳苦,他们本来就被世道逼得宛如千锤百炼,他们害怕的是,是政令旦夕则改,又换新主,苛捐杂税每年不同!这些年所求,无非是清静耳。”

程昱之声仍在马车之内回荡,这位即将半百的精壮儒生,仍有一股雄姿之态。

“不扰民清静,政令可延续数年,则固安也。”

“这固安,便要用雄兵安境来换,在此道之上,主公可谓当世绝顶者。”

陈重深以为然,并且对程昱的这一番话,颇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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