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八月,雾锁烟浓,在那烟雾深处,有一条水声潺潺的小溪,小溪之畔,兀立着一间朴素石屋。
时近中秋,石屋四周的枫树渐红,碧水萦回,衬得这间石屋更是孤绝,迷离。
当向归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第一个感觉就是,他还没有死,他还有复仇的机会!
第二个感觉就是,他身处的这间屋子,布置得相当简洁素净,屋子的主人定是一个不拘小节,性情孤高的人。
他记得自己在昏迷之前,是被一个青衫汉子所救,还有他听到一个美妙的女子的声音。
到底是谁把他救回来的呢?谁有这么惊世骇俗的武功,可以从蝙蝠如此厉害的杀手刀下将他救出?
向归云也不多想,只是缓缓坐起,随即感到浑身酸软无力,显见新伤未愈,不过他仍是勉力下床,游目四顾,发现室门半启,在那半启的斗缝中,他可以瞥见门外是一排低矮的篱笆,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在那昏黄的夕阳下,一个汉子正蹲在篱笆旁喂饲数只雏鸡。
这汉子正是那个出手救他的青衫汉子!
那汉子似有所感,回过头来正好撞上向归云的目光,见向归云已然下床,温然一笑,即时走进屋内,“你受伤非轻,却可在昼夜间醒转,可见体格非凡!”
汉子把桌上的一碗药端到向归云跟前,微笑道:“你已昏迷了一昼夜,先喝下这碗药吧!”
药色浓而墨黑,深不见底。虽是一碗寻常的疗伤茶,但在那茶水当中,他似是看见了林震宇的倒影,他忽然念起在林震宇大寿前夕,他也曾亲自为其煎了同样的药。
可惜,此际药茶无异,人却已不在……
一念及此,向归云的心头不禁一阵抽痛!
青衫汉子见他一言不发地呆望着那碗药茶出神,并无伸手接之意,似是对自己颇为防范,遂道:“别怕!我对你并无恶意,此药只是助你快些复原罢了!”
他的谈吐异常诚恳,可是向归云因在忆念着林震宇,霎时间竟然没有回答。
青衫汉子见他沉静若此,也感愕然。
那青衫汉子也是定睛注视着这个满脸冷意的孩子,他意外发觉,这孩子的眼中除了冷意外,还带着无限的哀伤,那是一种无法言喻,深入骨髓的哀伤。
青衫汉子本不欲多言,此刻乍见此子如此情形,不禁道:“无论多大的悲伤始终还是会逐渐过去,你还是要活下去的,何不先服下药,待疗好伤势再说?”
他的话像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驱策着向归云接过那碗药。
他把药接过后便将之一口喝尽,并未因药苦而动容,过去的十年,他已喝过不少苦,何惧再喝一碗药汤?
最重要的是先行疗伤,最重要的是苟全小命为林震宇报仇。
那青衫汉子俟他喝罢,继而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汉子是救命恩人,向归云不能不答,遂道:“林义云!请问叔叔高姓大名?”
他自认是林义云,而不透露原名叫向归云,仅为要纪念林震宇;随即又记起要有恩报恩,于是一反常态想问青衫汉子的名字。那青衫汉子淡淡的道:“我叫令狐逸。”
令狐逸见向归云开口说话,不由欣慰道:“你终于肯说话了,我初时还真担心你是个哑子呢!”不由伸手朝向归云头上摸去。
向归云从没习惯与人如此接近,连忙甩开令狐逸的手,怔怔地望着这个温文诚恳的汉子。
令狐逸对他的防范不以为意,继续问:“你既非哑子,那何以昨日遭逢不幸,不哭一声?”
向归云本想如前般不答,但听其提及灭门惨事,忍不住道:“哭,根本无补于事!只有冷静,才能伺机报复!”他自出世以来从没哭过,故此这句话由心而发,宛如细数家常一般,表情气定神闲。
然而此话听在令狐逸耳中,令他异常错愕,他想不到眼前这个才十岁出头的男孩,性格会倔强如斯,过了良久,才道:“义云,你暂且先留下疗伤再说吧!”
向归云轻轻点头,他不点头也不行,他已无选择的余地。
就是这样,向归云便在这溪畔小居暂住下来。
他其实并不想寄人篱下,可惜天地虽大,一个怀伤的孤雏却苦无立锥之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向归云却总是没有等到那天和令狐逸一起救下自己的那个女子,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这个叫令狐逸的汉子有个奇怪习惯。
他总是很少待在石屋,他一大早就带着个竹篓出去,一直到天全黑了才回来,向归云以为他是出去采药,可他回来时那竹篓却还是空的。
小孩子的好奇心本来就重,初时还能忍耐,但时间长了,向归云也终于按捺不住,他决定——跟踪!
某一天,天刚亮,向归云就已经躲在门后整装待发。
是的,尽管这里只有一间石屋,但令狐逸却并不和向归云睡在一处,而是在外面用树藤做了一张简单的吊床,他也不睡,只是在上面打坐。
向归云等了没多久,令狐逸便从吊床上跳了下来,背上竹篓往山上去。
令狐逸并未使用轻功,而是以正常的速度步行上山,故而向归云虽然吃力但总算能跟上。
令狐逸在山上转了半天,直到竹篓里装满了草药才坐在一块大石上稍作休息。
向归云不禁纳闷,令狐逸既然每天都采这么多药材,为什么每次都是空着手回去的?
答案很快揭晓!
只见令狐逸盘膝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继续往山上走去。
悄然无声中,向归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跟随着令狐逸的脚步,一路攀登至了山巅。山顶之上,景色如画,美得令人窒息。蓝天白云下,群峰竞秀,宛如一幅生动的山水画卷。这里的环境清幽雅致,远离尘嚣,仿佛与世隔绝,正是修身养性的绝佳之地。
而这山顶之上却突兀地搭了一间茅屋,茅屋还很新,像是刚完工没多久,看来这几日令狐逸早出晚归就是为了干这件事。
茅屋的窗敞开着,外面的空地上架着一口砂锅,显然是用来煎药的。
令狐逸将装满药材的竹篓放在门口,满怀热情地朝屋里喊了一声,“盈妹,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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