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尹梓杰吗?”果珲罡问道。

“有,也有朴金喆和其他几个朝鲜人。”阿满回禀。

“当时发现有人使用白纸如厕吗?”

阿满接着回禀:“大人,我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没有看见。倒是有一点比较清楚,尹梓杰好像是最后去的那片茅厕地。只有走在后边的两三个人说见过他。”

“平时尹梓杰如厕和普通朝鲜人一样,从来没人见过他使用纸张之类的东西,肯定不是他。”阿满似乎坚定地说。果珲罡又琢磨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吩咐阿满:“你马上派些可靠人,昼夜尾随盯梢,看他和谁来往,有什么可疑举动。但一定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让他知道我们怀疑他。”他稍微迟疑又接着说:“现在还不能断定就是他走漏了消息,只是疑点比较大。”说罢阿满领命而去。

尹梓杰回到几个朝鲜人居住的临时军帐,说是累了倒头便躺在一领草席上睡觉。他紧闭双眼,其实根本睡不着觉,脑海了思绪万千,不时翻身换向侧卧,一会儿脸朝左,一会儿朝右。朴金喆和另外几个朝鲜人倒是显得很兴奋,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议论着傍晚这场伏击战。“很可惜,我手里没有大枪,手里就一根木杆梭镖,否则我一定多杀死几个倭兵,给我妹子报仇。”一个高个子朝鲜人愤愤地嘟囔着。朴金喆似乎很满足,他拍着大腿说:“这几天的窝囊气我受够了,今天总算出了一口顺气,我一连刺倒了三个倭兵。谁说梭镖不管用,冲锋的时候,照样杀得贼寇屁滚尿流。”

人们的议论更加剧了尹梓杰的烦躁不安,他十分清楚今天午后的行动有点冒险。但情况紧急不得不采取应急措施,否则这个小队三十多人就全部交代了,冒次险也算值得了。他气愤的是那个来取情报的同伙,怎么这么不谨慎,居然拿出卫生纸来擦屁股。现在被清军发现了,连累到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才能脱身呢。他眯缝着眼回忆刚才惊险场面,果珲罡那逼视的眼神,分明已经怀疑到自己。果珲罡决定出发打伏击时自己在场,肯定难逃干系。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他感觉果珲罡这个人警惕性很高,十分狡猾。这件事只要稍加分析就能怀疑到自己身上,尤其果珲罡询问白纸来历时,实际的指向已经非常明显。所幸自己当机立断,主动说出只有日本人才用这种纸,意在撇清关系,减缓他的怀疑。思前想后尹梓杰觉得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弄不好就此身份暴露小命休已,当务之急是赶紧寻找一个脱身之策。

原来尹梓杰的确是日本人派来的间谍,他在多年前就混迹于朝鲜和中国边界一带,一度在汉口的乐善堂充当送药的小伙计。丰岛海战前不久被调回日本,这次派来朝鲜配合大岛旅团刺探军情。左钢救助那几个朝鲜逃难的农夫,他便趁机以难民身份混入果珲罡的队伍。以他通晓两国语言之所长,临时充当了果珲罡属下的通译。他一时十分得意,如果当了清军通译一路往上爬,就能接触内部机密,自然立功的机会少不了。

前次左钢派出朴金喆等人骚扰倭兵营地,救出被抓的百姓一事,事前尹梓杰就打算将这个情报送出去。只是由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只好作罢。这次他得到果珲罡准备伏击的消息,便不再犹豫。利用出发前兵勇们解手的机会,他将情报传递出去。尹梓杰送情报的办法很特殊,将写有内容的字条团成纸球,塞入一个泥土球中。解手时趁人不备,扔在一颗树根下边。然后利用一种鸟叫的特殊信号,招呼隐藏在附近的同伙取走情报。这个办法很原始,但很可靠。这已经是尹梓杰第二次利用这个手段传递消息了,上次他将了解到的果珲罡部队人数、装备报了出去。但是这次情报非常重要也十分紧急,他一直担心情报不能及时送到,如果那样就无可挽回了。岂料竟然又奏效了,日本的援军快速赶了过来,再晚一步果珲罡即大获全胜。

夜深了,尹梓杰恍恍惚惚似睡非睡,躺在他旁边的朴金喆已经打起呼噜,不时伴随着牙齿磨动的咬牙声,偶尔还挤出几句梦话“奸细,奸细。”帐篷外边忽远忽近飘进几声夜猫子的啼叫,这更加剧了尹梓杰的恐惧。他反复考虑最后决定,是非之地不能久留,趁着还没有暴露赶紧离开此处。

于是,尹梓杰悄悄起身穿好衣裳溜出帐篷,他蹑手蹑脚向后坡那块兵勇们如厕的野地走去,如果有人问就说去解手。路过一个帐篷,只见那帐篷里透出微弱的油灯光亮,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他向前后看了看,万籁寂静没有一点动静,多年养成的奸细习惯性格,驱使他走近帐篷,从篷布的缝隙中往里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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