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逃跑。他看见你们要开枪打他,给吓跑了。”翠姬哆哆嗦嗦地解释。
那个刚才摔倒受伤的士兵并不认同翠姬的说法,他乌拉乌拉地用日语讲说他看见的情况。军曹命令将翠姬押解回去向上司报告。
朴金喆连滚带爬钻进草丛,穿越树林,向山下的村庄跑去。这个村子不大,仅有二十几户人家。村里人听说倭兵占据了汉城,夺了皇宫杀人放火,人心惶惶,先后有几家已经离家出走投亲靠友。朴金喆的父母身体有病,原不打算外出逃难,只是听说局势愈来愈乱,而且进城走亲戚的儿子儿媳尚未回来,心情十分焦急,即使走也要等儿子一家回来,一家人一起走。
正在这时,朴金喆张皇失措地跑了回来。二位老人看见儿子浑身泥水,狼狈不堪的样子,吓得不轻,赶紧让他换衣服洗头洗脸。朴金喆简单叙述了经过,最后他说:“我们还是赶紧逃命吧,倭兵还在后边追我呢,说不定现在已经进村搜查呢。”老父亲无奈,只好同意儿子的意见,简单收拾了一下物品,准备逃难。这时他家邻居闻讯赶来打听消息,正说话时,村口响起两声枪响,大伙吓得不知所措,纷纷劝朴金喆父母赶紧出村逃命,暂避一时。两家邻居不敢耽搁,也急忙回家准备一起逃难。
尾随朴金喆进村的这几个日本士兵,毕竟人地生疏。他们左顾右盼不敢贸然前进,追的速度并不快。一进村口,他们有些犹豫不决,怕中了埋伏,便朝天放了两枪壮壮胆。村里死一样寂静,没有看见人荒马乱哭爹喊娘的场面。这几个人愈发地胆小,向前走了几步,为首的士兵同另外几人嘀咕了一会,还是觉得撤退的好,他们又开了一枪便掉头返回。殊不知,村里留下来的人本来就不多,朴金喆几户准备逃难的人都走后门,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之后他们便与清军左钢他们相遇了。
这次左钢接受果珲罡的命令,搜集倭军情报。最可行的办法便是安排这几个朝鲜难民去执行任务,同时让几个清军精干人员化装成当地人混杂其间,便于隐蔽。朴金喆坚决主张,混进不远处的敌营搭救自己媳妇,他说从内部了解的消息更直接更可靠。左钢思前想后觉得不妥,仅凭借朴金喆几人的满腔热血一时冲动,恐怕事情办不成,反而丢了卿卿性命。商量来商量去,左钢反复强调,一切以安全为主,不要贸然行事。能否混进敌营救出翠姬和乡亲,要见机行事灵活机动。清军这边挑选精干兵勇,也派出一些人员予以配合协助。
朴金喆等人和几个化装成朝鲜人的清军兵勇穿插编组,每组二至三人不等,从不同方向出发,靠近倭兵营地。
第一组由朴金喆带领,绕道返回他居住的村庄。村里人告诉他,那日他们几个逃离后,倭兵并未进村而是原道返回了,自己家中并无大碍。朴金喆随即赶往那个山坡下边,就是他和他媳妇被人发现,不得已分别的地方。此处曾经是距离倭兵营地最近之处。当他们靠近时才知道,这群倭兵早已经开拔了,正在向水原进发。他们便尾随其后,接近了水原村。
水原村算是个稍大些的村庄,比朴金喆的那个村庄强不少。但随着倭兵的到来,村里青壮年、妇女都躲出去了,只剩下少数老弱病残留在家里。倭兵的大部队没有进村驻扎,而是在村边的一个大场上搭了一些帐篷,只有少数官佐圈站了民房。
朴金喆几人躲进水原村一户矜寡人家,户主是个残疾人,原先和朴金喆母亲沾点亲戚。故而一见如故,彼此尚能语言交流。从她口中打听到村里住了多少倭兵,都在什么地方,哪个院子。
那日翠姬被拽出土坑,哭诉了掉进坑里的原因,之后押回倭兵营地被单独绑在一个栓牲口的木桩上。朴捕头看翠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实在可怜,便去找那个军曹说情。军曹毕竟受了朴捕头不少的好处,有碍于情面,同意让翠姬洗洗脸,从她牛车上的包袱里找出两件干净的衣裤换上,但仍然坚持要捆绑她的双手,不准自由行动。好在那些一同被抓来的农户非常同情她的遭遇,趁岗哨不注意,接济她吃些东西或者出恭等。
日间,朴金喆等人从树林深处远远的观察倭兵营地情况,大致了解一些地形地貌以及倭军帐篷的分布。事有凑巧,他们偶然看见一个朝鲜人走出营地,再一颗大树下出恭。此人是被抓来的农夫,之前曾经和朴金喆的牛车脚前脚后行走,有过暂短的语言交流。他看见朴金喆还活着,又惊又喜,从他口中知道了翠姬的情况。朴金喆托他转告翠姬,“一定要坚持活着,我们就在附近,这里有大量的清军包围了倭兵,很快就能救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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