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紫袍女子的余光瞄到了这一切,她动用了最冒险的一招——她迎着摩昂的一记直刺,如狂风般闪到了摩昂身边三尺内。在摩昂的长枪前刺的刹那,她终于获得了一个完整的进击机会。

长刀如疾电般刺向摩昂的的腰部,后者仓皇直接根本来不及躲闪!

铮——。

轰然有金属迸裂的巨响。

一根五彩琉璃似的长棍如铁鞭一样鞭击在紫衣女子的刺出的长刀上,将其一击两段。

刀身崩断有那一瞬间的凝固,而后摩昂的枪尖已抵住紫衣女子的咽喉:“孽畜,还不受降!”

紫衣女子忽然向着对手扔出了手里的刀,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似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温桃香!”

就在她倒下的那一刻,龙女带着月秋按落乌云,急匆匆地朝她奔来。

摩昂和豢龙周闻言一怔,这个名字他们听过一次,是龙女的救命恩人。听到龙女再次喊出这个名字,他们不禁将目光投向地上躺倒的紫衣女子……

“她说了,除非你能让她那些死去的族人们活过来,要不然绝不放灵寿君。”

龙女看向豢龙周的眼神透露着担忧。

他们将温桃香带到一处屋子内静养,并且想要缓和先前的冲突——这是为了龙女,此外他们也想解救回灵寿君——天知道他们将灵寿君藏在何处了。可眼下对方提出了和解的条件,却令众人一阵犯难。

摩昂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地平线上即将升起的红日。

豢龙周站在窗外,有意让自己的脸避开其他人视线:“她只提出这个条件么?”

“没错。”龙女看着豢龙周,接着说:“你能做到么?”

豢龙周也犹豫了。片刻后,他终于开口:“我可以去试试。”

风声呼啸,云雾飘然。云端之上,数只鸟雀叽喳飞翔。

豢龙周在嘱咐了摩昂与龙女几句之后,便望空就起,驾起祥云,一刻不停,直至幽冥地界。

他一入此境便混混沌沌,头脑朦胧,再也驾不起祥云,只能按落云头,到地面上行走。

行不多时,便见前方有一座巍峨大城昂然挺立,黑压压如乌云盖地,一眼望不到边。只能看出一大概轮廓,具体细节却是看不真切。

豢龙周急睁凤目远望,只见那城上有一铁牌,牌上有三个大字,乃“幽冥界”。

豢龙周暗思道:“昔日在武当山听闻,这幽冥地界有枉死城、背阴山等地,倒也不知真假,今日正好一观。”

他加快步伐,直至城边。这时却能看个大概来了,可仍旧看不出那城墙砖是什么材质,只觉得黑蒙蒙的,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什么人?”就在豢龙周还在盯着城墙看时,一个出城的白面男子叫住了他。

豢龙周顿住脚,朝对方身上扫了扫,只见他头顶乌纱,腰围犀角,看上去是个官府中人。那双粉底靴围着他转了几圈,突然立定:

“你这模样,哪里来的道士吧?”

豢龙周笑了笑,连忙躬身回道:“武当山道士周屿安,见过判官。”

那人陡然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判官?”

豢龙周干笑一声,指了指他怀里揣着的那本生死簿:“拿这东西的,除了判官也不能有别人了吧?您官居几品?”

那人略显尴尬地笑了一声,然后回答道:“不才前九世都是修行的好人,因此被阎王看中。在阴司,得受酆都掌案判官。”

豢龙周连忙恭维道:“大人真是浑金璞玉,敢问大人尊讳?”

那人笑笑,回道:“阳间姓崔,就叫不才崔判官便好。”

豢龙周又恭维了几句,趁着崔判官心花怒放之际,趁热打铁道:“小子有事乞求阎王,烦请崔判引荐。”说话间,又从道袍里摸出一块马鞍银子,偷偷塞给崔判官。

豢龙周一番恭维便是为了这个,常言道:“阎王也遭不住恭维话”,更何况一个小小判官。

果然,崔判官爽快的答应了,只不过他没要那块马鞍银子,而是将其递了回来:“小事小事,不必如此。”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城内走去,那城无边无际,似乎没有尽头。豢龙周便向崔判官讨问道:“崔判,小子从未来过这冥界,在阳间听得众说纷纭,不知内里到底如何?”

崔判官呵呵一笑,解释道:“先入阴阳界,再进望乡台,若经黄泉路,便见枉死路。穿过枉死城,好过鬼门关,直入阎王殿。后照孽镜台,带进引魂司,却去祭天坛。体察司后,便是幽冥背阴山、十八层地狱,再后乃是奈河三桥,到底便是六道轮回之所。”

“原来如此。”

豢龙周瞧瞧四周,说道:“这路我未曾记熟,走时还烦请崔判领路。”

崔判官搓搓手,将无常簿揣入怀中:“等你走时,却又不是这条路了。”

豢龙周讶异道:“这是为何?”

崔判官答道:“阴司里是这般,有去路,无来路。”

二人正说间,只见那边走来一对青衣童子,都是一般高矮胖瘦、五官相貌,显然是对双生子。那两个小童手中执着幢幡宝盖,径直走到豢龙周身旁,高叫道:“天使莅临,阎王有请,有请。”

“这是……”崔判官有些朦胧。

豢龙周笑了笑,对着崔判官作揖道:“崔判,小子还有一名,名豢龙周。乃是天庭总纂官,此番来此面见阎王,便是与此事相干。”

崔判官伸着脖子,半晌没出声。倒是豢龙周又开口了:“崔判不如与我一同前往,也好为我做个引荐。”

豢龙周抿抿嘴唇,便举步与崔判官与那两位青衣童子共行。向前行了约有两刻,便又见一座城,依旧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是能看清城门上挂着一面大牌,上写着“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大金字。

那青衣将幢幡摇动,引着豢龙周与崔判官径入城中,顺街而走。

那城中惨雾蒙蒙,阴风飒飒,街上站着的尽是鬼魂,牛头马面挺着叉、攥着戟的喧哗着赶鬼。满街之上,催命的判官、勾魂的太尉,奔走数十,不是传信票,便是趱公文。只见旋风滚滚,黑雾纷纷。

再向前去,行不数里,便见一座碧瓦楼台,分外壮丽。

那楼台巍峨高耸,若通云汉。飞檐峭台,楼可摘星。彩霞团团,飘飘不断,隐隐又有千条红雾随风闪现。数条飞檐檐角高低起伏,都塑作成怪兽头状,那楼阁上铺层层瓦当,皆是雕就鬼面,灿灿生辉。

往进前看时,只见那朱红大门上钉以几路赤金门钉,门槛乃是用一段晶莹剔透白玉雕就。殿内里布满大红窗牖,相当精致。仔细看去,都是以榆木制成,似放阵阵烟雾。目光高望,便见其中帘栊幌亮,又像有疾电穿梭其中。

那殿内兽鼎中香云弥漫,紫气遍布,绛纱灯内烛火通明,竟将宫扇照的晃眼。大殿之内,左面站一列牛头,右下立一片马面。獠牙青面鬼近前伺候,黑脸阴魂兵阶下听差。

此间乃是阴司总会门。

森罗殿。

大殿庄严,殿门外一名獠牙森然的鬼使厉声大喝:“阶下何人!”

两名青衣小童立即晃动幢幡,高声答道:“阎王令,请天使到此。你还不快去禀告!”

那鬼使闻言大吃一惊,连忙作揖道:“这便去,这便去。”说完,他便匆忙入殿前去禀告。

豢龙周立在殿前观看,但见内里环珮叮当,仙香奇异,闻一下便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他有些忐忑地摸着手腕上的孟极尾巴,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崔判官见他这样,便拍拍他的肩膀,表示他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不多时,那鬼使慌忙奔出殿门,跪倒尘埃:“请天使进殿!”

崔判官与那两名青衣小童对豢龙周行了个礼,慢慢退下。豢龙周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跨入殿门。

走近大殿豢龙周便被这森罗殿的阵势给惊呆了。

只见殿内各处无不是金漆晃眼,琉璃映目,气势压人。四周长案大椅,依稀镶些宝玉珍珠,仔细看,其上也雕些松竹翠柏。两侧伫立数排牛头马面、阴兵鬼使,个个凶神恶煞、青面獠牙。

而最令他心惊胆战的,是殿上端坐的十位阎王。

这十位阎王乃是秦广王、初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

豢龙周战兢兢地举目望去,只见殿上十位阎王端坐:

秦广王豹眼狮鼻,络缌长须,头戴方冠,右手持笏于胸前;初江王短脸阔口,头戴冠,身着长袍,左手持笏;宋帝王横眉瞪眼,双手于胸前捧笏;仵官王皱眉瞪眼,连耳长鬃,头戴方冠,身穿长袍,左手在膝前握一个念珠,右手持笏放在膝间;阎罗王白净脸孔,头戴冠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双手在胸前捧笏,正襟危坐;平等王竖眉张口,头顶战盔,身着铅甲,束腰勒带,足踏革靴,双手于胸前拱揖;泰山王扁鼻凹脸,头戴方冠,双手怀中持笏;都市王白净面皮,双手捧笏;卞城王状似老者,连鬃长髯,头戴方冠,身着长袍。双手握于袖中,怀中抱笛板;转轮王面有短须,双手捧笏。

“小子豢龙周,拜见十位阎罗大王。”

大殿中,豢龙周朝上作揖,脸色显得煞白。

“快快免礼。”

阎罗王连忙示意他不必多礼:“敢问上仙前来,所为何事?”

豢龙周面朝阎罗王,连忙回道:“小子来此,是为青丘狐妖之鬼。是那个鬼差收了?快点与小子点查一番。”

紧接着,他把整个过程详细地讲述了一遍。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轻松些,可声音还是有些颤抖。

他讲得很坦诚,很细致。只不过在这些描述里,豢龙周有意无意地忽略一些细节,渲染另外一些细节。这他必须极其谨慎地处理每一句话,以期说动十位阎王,让他带走狐妖之魂。

十阎王听闻,即命掌案的判官取出文簿来查。

那判官不敢怠慢,便到司房里,捧出五六簿文书并毛虫属类簿子,到外面逐一查看。等那判官转过屏风时,豢龙周这才看清,那判官便是崔判官。

崔判官将簿子放到豢龙周面前的长案上,当着他面逐一查看,只见毛虫之属簿子上,魂字四千五百三十个号子上,正注着那九尾狐一族的姓名。皆乃地长九尾之狐,该寿不等,纵目望去,尽是善终,便也有几个枉死的,但大多都是早被勾去的。

“都在这里了么?”豢龙周目睹了整个过程,他皱皱眉,发现那些并不是他打死的那些狐妖。

不算摩昂等人先前打死的,便只说他那一棍扫荡为肉泥的,便有数十,可这簿子上用朱砂勾勒的人名寥寥无几。

崔判官眯眯眼,思索了下,回答道:“阳间与簿上所定的生死,也不尽同。有未按簿上所定枉死的,便也不曾有鬼使勾他,他自家到此,等时机到了,自然投胎去也。”

“既然如此,便差鬼使去枉死城里一寻,看看是有也无?”

都市王掸掸衣袖,当下点起牛头马面、判官太尉共九人,教其去枉死城内寻找,众人行个礼,领命去了。

十王便请豢龙周到偏殿吃茶等待。偏殿里相当精致,比主殿内更多了一分奢华,少了几分威严。

豢龙周坐在绣墩儿上,端着茶碗,心中依旧有些忐忑。他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对奢侈品还是有些判断力的。

手里的茶碗晶莹剔透,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色,是以一种珍贵的紫玉雕刻而成;屁股下面的绣墩儿造型虽是朴素,但那木质纹理如一根根黄金丝线,匀称紧凑,一望便知是上品金丝楠木。

“不知十王如何得知我来?”思虑再三,豢龙周问出这么个问题。

初江王道:“地府之中有一位地藏王菩萨,下有一兽,名叫'谛听'。它若伏在地下,一霎时,将四大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间,蠃虫鳞虫、毛虫、羽虫、昆虫,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可以顾鉴善恶,察听贤愚。今日菩萨掐指算到有客到,便令谛听听得。”

“原来如此。”豢龙周点点头,抿了口茶。

没等得多时,崔判官便大步走入偏殿:

“已将狐妖魂拘到,还请天使辨验。”

豢龙周的眼神陡然尖锐起来,立时站了起来:“在哪里?快带我去!”

“就在殿外。”崔判官说着,让出一条路来。

豢龙周不等他说完,便快步冲出殿外。

殿外的那片空地上,站着两名青面鬼使,手中高高提着一盏白灯笼。灯笼里的烛光摇曳,光影变幻,映得那张面孔格外狰狞,更显得他们身后的数十条魂灵可怖。

豢龙周快步走入那群魂灵之中,一个个逐条辨认,然后再次走上殿,对着十王顶礼不尽:“多谢十王大恩,现魂灵已寻得,便再请诸位大王开恩,再与那群精加些阳寿,好让我带他去吧。”

阎罗王看看左右,见其余九王不做声响,便略斟酌了下,嗓音低沉:“这狐妖阳寿,止该卦数,命终不染床席,弃世而来。既然如此,那便再加一纪阳寿——诸位以为如何?”

其余九王互相看了看,最终赞同道:“那便再增一纪。”

阎罗王对豢龙周呵呵笑了一声:“既如此,你带他们去罢。”

豢龙周连忙顶礼谢恩,转身走出殿外,将那数十条狐妖魂魄吹化为气,掉于衣袖之间,同去幽府,复返阳间……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细细打量一番,靠墙上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上面盖着一床锦被。古琴立在角落,铜镜置在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豢龙周很不自在。

他没想到温桃香会把自己请到她的闺房里来。他将那些狐妖魂魄带回纯粹是为了化解冲突,救回灵寿君。另外——著书才是最要紧的。

可是他没想到温桃香会感谢自己,不仅留他们住了三日,还说要送自己个礼物,要他在闺房里等待片刻。

豢龙周深吸了口气,缓缓抿了一口茶水。

这时,屋外突然传出一个悦耳的声音:“总喝茶水,可是等得急了?”

随着这个声音,温桃香从门外缓步走进,她一改往日的打扮,改为一身红衫。

那红衫也不知是什么料子制成的,随着那温桃香的脚步,飘飘欲飞。红衫的袖口有些阔,边缘处绣着银色的暗纹,温桃香手腕不时从袖口处滑出,堪堪露出一截凝脂般的玉肌和腕上戴的一枚墨玉手镯。

她脚下没有穿鞋,浑身似乎只穿着那件红衫,雪白的大腿随着步子若隐若现,那粉嫩的玉足上带着一对金镯,更衬现出她肌肤的白嫩。

温桃香身上的配饰甚少,除了手上的玉镯和脚腕上的金镯,就是插在头上的发饰了。

那发饰,只是一支简单至极的草虫钗子,白玉雕的蝉与叶,简单朴素,却衬着温桃香一身火一般的红衫,竟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

看着如此一位妩媚的佳人朝自己走来,豢龙周不免咽了口唾沫。

温桃香伸手将头上的钗子取下,一头乌黑的秀发立刻如飞瀑一般落下,更显得她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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