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似乎不知从何时起,这些缄默的楼房,似乎成为了一种“耻辱”的象征。
时代在不断发展、不断变迁。那多年未变的老旧小区,就像卡在时间缝隙之中的悼亡者。它们似乎正在被人渐渐的遗忘,遗忘在时间尽头的角落。
对魏铭而言,城南的老旧小区和平价的菜市场较繁华的CBD似乎更有味道。
那是一种给人以幸福的烟火气,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真实。
远处的CBD高楼,像一个个玻璃制成的高大坟冢——那里埋葬着年轻人的热血,也埋葬着他们的青春和理想。
城南的人们似乎总是向往着CBD的繁华,极尽所能的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可以红酒宝马。
但对于一些比较“执拗”的“老顽固”,城南的麻辣烫、城南的网咖、城南边那条潺潺流淌的小河……似乎较CBD的高楼大厦更有诱惑力。
推开网咖的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热浪,混合着些许有些难以名状的气味——混合着烟味、酒味、汗味……
没有丝毫的抱怨或者嫌弃,魏铭自顾自的前往前台开了台机子。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种嘈杂而纷乱的环境,能让他切实的感受到自己还活着——这里,是他的秘密乐园。
打开著名的cs登陆器——steam,魏铭几乎火速登录上自己的账号。
看着好友列表中的那个灰色头像,魏铭的眼神暗淡了些许。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楚子航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从小学时的初遇,到后来一起打闹嬉戏的那些年。“楚子航”这个名字,似乎早早的便和“魏铭”绑定在了一起。
上网的心情瞬间没了大半,连平日里喜爱的北冰洋汽水似乎都染上了香精的苦涩口感。
魏铭起身,打算去别的地方逛逛。
“那个……兄弟,你是打算走了是吗?”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魏铭的耳畔响起,“那这台机子能不能给我用啊?”
魏铭转过头去,面前的家伙有些面熟,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思量了片刻,一道身影渐渐的与面前的家伙重合。
“仕兰中学的?应该是初二?”魏铭开口问道:“柳淼淼的同班同学?”
面前的少年神色飞速的变换,显然已经认定魏铭是那种会给他的老师或者叔叔婶婶打小报告的“江东鼠辈”。
没有在意少年唱大戏般飞速变幻的神色,魏铭只是笑了笑,起身轻拍少年的肩膀:“去吧,算我请你。”
说着,便招呼前台的网管说明了一番情况,给那个名叫路明非的少年垫付了三个小时的网费顺带捎两瓶四块钱的营养快线。
在少年湿漉漉的、看向救命恩人的眼神中,魏铭摆了摆手,走出了那家网咖。
晚风轻拂着,魏铭的刘海因此显得有些许杂乱——就像他杂乱的内心。
城南的河水潺潺的流淌着,河道两旁的堤岸,有几株黄色的、不知名的野花在风中起舞。
绕了好大的一圈,魏铭徒步走回了城东的孔雀邸。
瘫坐在刷着蓝色油漆的靠椅上,魏铭仰头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不知从何时开始,魏铭似乎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也许是经历生死后的开悟,也许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痛恨。现在的魏铭,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重要性——名为【生】的重要性。
在那之前,【生】和【死】似乎还只是十分遥远的话题。
虽然书籍上有着切实的记录,但那大多都参杂了作者的个人情感,亦或者部分的“美化”。
曾经的魏铭,对于生死其实并没有什么执念,也并不是十分在意。
也许恰恰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才导致他可以为了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楚子航的父亲,拼上自己的性命。
毕竟,即使是报恩,其对象也应当是作为企业家的鹿天铭亦或者常常喊他一起去吃饭的苏小妍。
说到底,楚子航对魏铭的“不满”也恰恰源自这里——魏铭,全然没有为自己考虑的心。
他就像一个完美执行所有指令的机器人,毫无缺陷,毫无瑕疵。
但对于这样的魏铭,楚子航的心中带着些许的怜悯和不满。
怜悯其实非常容易理解,就像出于本能的,对弱者的关心。
而所谓的不满,一方面是对于魏铭“自作主张”的愤怒,一方面是一种惶恐。
在楚子航的观念中,如果有一天自己身边的珍视的同伴、亲人遇到危险,殿后的应当是自己,而并非其他什么人。
这种观念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萌芽的,也许是在那个少年手持扫帚挡在他的面前,也许是那个雨夜异口同声的“跑”。
其实对于楚子航,他是切实有理由憎恨魏铭的——因为楚天骄是他的父亲,而不是魏铭的。
因此,如果一定要选出一个人和楚天骄共同面对,这个人也不应该是魏铭。
在这样复杂到几乎扭曲的情感中,楚子航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要变强,他要切切实实地站在魏铭和男人的身边。而不是像曾经的自己,像曾经雨夜的自己只能伴随着满面的泪水,埋头仓皇逃命。
这是他的承诺,既是对魏铭的,也是对那个男人的。
魏铭能够理解楚子航的情绪,他也不认为楚子航的决定有什么不对。
但他不能赞同,就像家长即使知晓自己的孩子很有电竞天赋,也不可能同意其辍学打职业一般。
在魏铭看来,楚子航是男人拼命的动机,是男人遗留在这个世界上最为重要的宝物。
那么,作为后来人的魏铭,自然有理由替男人守护好他的宝物。
这并非是自作多情,而是在魏铭“灵视”结束后,男人对他的嘱托。
风吹过,身后树的枝叶发出一阵悉窣作响的声音。像夏夜中,一曲安宁祥和的交响乐。
魏铭靠在椅背,抬头望向枝叶繁茂的树木。像是验证自己的猜想,魏铭起身走到树旁。
那是一株高大茂盛的法国梧桐——在这座海滨小城,随处可见这种舶来的高大乔木。
魏铭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触树木苍老的枝干,抚摸着抚摸着,魏铭没来由的笑出声来。
在他手指停顿的地方,两个稚嫩的字体烙印在树上——铭&航。
那是一段极为久远的记忆,或许是二人相识的那段时期。
年幼的魏铭提议道:“我听说人们会把自己的仇恨写在沙子上,随水流消逝;也会把自己的快乐镌刻在石壁上,虽山河永存。既然你是我的第一个【同伙】,我觉得我们也需要一个【纪念地】,象征故事的开始。”
也不知是哄孩子还是其他,年幼的楚子航深思熟虑后点点头:“好。”
闻言,魏铭大喜过望,提议道:“家门口的梧桐树怎么样?”
虽然楚子航很想说些诸如“那是公共财产”之类的话,但少年那如繁星般璀璨的眼眸,竟一时之间让他吐不出半分字句。
……
推开家门,饭菜的香气充斥在魏铭的鼻腔。
顺着气味,魏铭打开了厨房的微波炉——一碗卖相不佳的炒饭,在橙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氤氲的雾气。
不知是因为晚风还是其他,魏铭的眼眶有些许湿润。
隔壁,别墅二楼的灯,在魏铭进屋的那一刻陷入了黑暗。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雨中,梧桐树抖了抖臂膀,撑起了一把翠绿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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