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花满楼。

申信玄睁开眼,便看到自己坐在酒楼的一间包房里,周围环境素雅,旁边有小女孩细声细气说话的声音。

身侧是酒楼的窗口,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见行人的身影。

申信玄倚靠在窗边,凝视着窗外的雨线,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他回不去了,原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蓝星设计师,因加班猝死在了电脑前,醒来后就到了这个世界,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三天了。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包房外面传来。

“大公子,您要的梨花煮酒。”

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清秀女孩,快步从房间外蹦蹦跳跳的跑进来,却是申信玄的贴身丫鬟小红。

小红今年不过十六岁,个头已经窜了上去,站立时亭亭玉立。人却还是小孩子性情,眼睛弯弯亮亮的,透漏着一股狡黠的机灵劲儿。

嘴巴叭叭叭说个不停,动作却很干脆利索。

她把手里提着的方形木制提篮,放在桌上打开,里面装着用细绳扎紧的玉壶,还有两个做工精细的瓷杯子。

小红把瓷杯子取出来,又把玉壶嘴儿上的塞子拔掉,朝着杯子内倾倒。

一股清香扑鼻的梨花气味,便立刻顺着杯壁,朝着外面扑散开来。

很快,整个包间里都好像梨园一般,充斥着满满的香气。

“哎呀,这白鹿坊的梨花酒越来越香了。”

小红把装满温酒的瓷杯子,小心翼翼的捧给申信玄,细声细气的说道。

申信玄笑了笑,没说话。

古代社会可不兴讲故事营销,旧瓶装新酒的事情传出去了,可是要被人砸招牌的。

有道是,一分钱一分货。

几十两银子一壶的酒,能不香气扑鼻吗?

他把目光从窗外收回,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女人唱腔。

隐隐约约的,还夹杂着男人起哄、叫好的声音。

“这是谁点的玉树后庭花?”

申信玄仔细听了听,叫住包房门口的小厮,问道。

“您听错了吧?”

小厮被人叫住,见到是申信玄发问,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道,“楼下没有点人唱曲啊。”

“可我明明听见有女人在唱……”

申信玄皱起了眉头,却没有怀疑小厮捉弄他。

他在这里的地位可不同,说起来花满楼的掌柜,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整个花满楼,还要算是申家自己的产业。

在自己家的地界上吃饭,想来小厮也没胆子戏弄他。

见眼前的申大公子沉思,小厮想了想小声说道。

“不过,今个儿正好来了新的戏班子,说是要在酒楼里待上半年。

据说都是走南闯北的大班子,班主老爷子还去过京城,给里面的达官贵人们唱过戏。

要不……公子我让他们给您唱一曲玉树后庭花?”

“算了,我对这种靡靡之音没什么兴趣。”

申信玄摇了摇头,也没有为难他,挥挥手放他去了。

“小红,你有没有听见女人唱腔的声音?”

看见小厮如获大赦的跑掉,申信玄看向旁边的贴身侍女,问道。

“……没有诶。”

小红歪着头听了一会,摇了摇头。

“是吗?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申信玄笑了笑,不再说话,让小红跑下去点了首雅致的曲儿。

没过多久,包房的门又打开了,小厮们上了一大桌子的菜肴。

说来奇怪,楼下的戏班子开唱之后,那若有若无的女人唱腔声,就忽然没了踪影。

申信玄只当自己听错了,不再多想,安心对付起眼前的酒菜。

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的梨花酒,轻轻抿了一口,感受着在口腔里炸开的梨花气儿。

又夹了一筷子的开江鱼,鱼肉被精湛的刀工给剃了骨头,浓稠香郁的酱汁取而代之,渗透进了鱼肉的纹理中。

“锦衣玉食,仆从成群,真是个腐败堕落的狗大户啊。”申信玄在心中感叹道。

申家虽然在燕云国的穷乡僻壤,但在武陵城的世代经营,把持着种种经商渠道,又在不久前渗透了衙役,家业可一点也不小。

作为出生在这样一个家族,是家主独苗嫡长子的申信玄,有时候也在想,自己要不要就这么过一辈子。

不搞发明,不搞创造,不搞变革,安心享受。

反正家业大到一定程度,吃喝玩乐是败不掉的,比起冒着风险做大做强,还不如安安心心当个米虫。

科举、参军、经商……

这一条条路子,都可以交给他的二弟三弟、四五六弟去做。

家族的分支们努力拼搏,为家族开拓事业,而作为主要枝干则只需坐享其成,传宗接代……

话说回来,这不正是他上辈子辛辛苦苦,努力工作所追求的吗?

他思考时吃饭很快,沉思的片刻功夫,申信玄已经风卷残云一般,扫光了桌上做工精致的酒菜。

将半壶梨花酒倒进嘴里,当成梨汁儿般一饮而尽。

抹抹嘴,竟有些微醺了。

申信玄起身走出包房,让侍女小红扶着走下二层酒楼。

一楼大厅里,散乱摆着几十个方桌,中央有个大台子。

台子上,一个背后插满旗子的老将军,正作武打戏。

后面是几个莺莺燕燕的女人,弹着琵琶笙瑟,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子。

申信玄隐约感觉,那曲子声音有点耳熟,却又记不得了。

心中想着事情的时候,酒楼的大门开了。

一伙穿着劲装的壮汉,陆续从白茫茫的雨水中走进来,身上夹杂飘荡着些许泥土、与牲畜粪便的气味,惹得门口的食客一阵不快。

但他们却仿若未觉,只是找了个靠近角落的桌子坐下,为首的嗓门很大:“小厮,给我们每人温一壶烧酒,切两斤牛肉!”

停顿了片刻,似乎是不满小厮愣在原地的样子。

那大嗓门一瞪眼,从腰里摸了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又喊了一遍:“怎么,你这小厮是耳朵聋吗!爷爷叫你没听见吗!”

“真是个粗鲁鬼。”

旁边的小红嘟着嘴,不满道。

申信玄却笑了,看了看外面依旧朦胧一片的雨幕,反倒不着急走了。

“有意思。”

真的很有意思。

申信玄还是第一次,看见和话本小说如出一辙的壮汉形象的。

虽然他穿越至今,依旧没搞清楚他身处哪个朝代。但毫无疑问,这是个生产力比较低下的古代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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