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为相枢侵蚀后,治所毁废,此地居民大多迁出,仅有部分留恋乡土之人,还在郡内的村镇居住。

一名道士步入镇上一家茶馆,其内清锅冷灶,桌子条凳三三两两地摆放着,颇为简陋。

三名乞丐围在东首一张桌上,此地明明是茶馆,那三人面前却摆满了酒菜。

三丐正大声谈论着什么,注意到道士走入,压低了声音,不住觑着他。

那道士似未察觉,他径直唤来小二,要了一壶茶、几块茶糕。那小二头回见到外人来此,愣了愣神,才上前待客;待见到那道士的容貌,不由得又是一愣。

原来那道士虽为少年,却已眉发皆白,其眉心三瓣殷红的莲花尤为瞩目。花瓣栩栩如生,却非朱笔所绘,竟是天生如此。

道士重复了两遍,茶小二才回过神,匆匆给道士端来茶点。道士远远避开三丐,坐到西首,兀自细嚼慢咽起来。

三丐面露不屑,不再理会道士,吃着酒菜,续谈前事。

一名腰系钵盂的乞丐道:“前日来找头儿的那哥们也是逗,自己好色把手底下人害死了,还来找咱们头儿借兵,嘴里说着什么‘同道相济’,谁跟他是同道。”

另一人道:“可别笑人家,说出来有你羡慕的,那人睡了个绝色的娘们,底下的人全搭上了,他还能全身而退呢!”

“啧啧,也不知那娘们怎么个销魂滋味,竟能让这人拿举寨的人去换。”剩下的那名乞丐夹了一筷鸡肉,叫道:“小二,今儿这鸡鲜的很啊,怎么做的?”

那茶小二匆匆跑来,谄笑道:“合几位爷的胃口就好,小人手艺一般,只是今天用的鸡不一样。”

“哟,这鸡还有说法?”那乞丐刻意把“鸡”字咬成重音,引得另外两丐哈哈大笑。

“有的有的,今儿用的是云英鸡。”

“这是什么鸡?没听过。”

茶小二道:“唐时有个叫罗隐的才子,在赴举途中与一个叫‘云英’的歌妓相识。十年后二人重逢,罗隐屡屡落榜,仍是布衣,云英也未脱风尘,形孤影只。”

“罗隐心生感怀,于是赋诗道:钟陵醉别十余春,重见云英掌上身。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后来啊,人们就以‘云英未嫁’来形容到了中年还没嫁出去的女子,连着未下过蛋的母鸡,也称为‘云英鸡’了。”

那系钵恶丐道:“看不出来,你个茶小二还懂这些?”

茶小二点头哈腰道:“小人祖上中过举,家传的,略懂些诗书。”

另一丐道:“你个穷酸,讲了半天,那‘云英’说的不就是‘雏儿’咯?”

又一丐道:“这‘云英鸡’你能吃到,没人玩过的‘云英妓’你上哪找去?”

此话一出,三丐皆拊掌大笑,却听得“啪”的一声,道士将一锭银子拍在了桌上。

道士道:“小二,结账。”

茶小二收了银子,跑进柜台找零。道士起身径向三丐走来,他步子踱得极小,宛若蜗行牛步,可身形却越发鬼魅,一时竟生出千手千面,好似数人并行。

那三丐贪杯酗酒,已然酩酊大醉,浑然未觉道士靠近。

茶小二数完零钱,正要交给那道士,却见人走茶凉,那道士已出了店门。他挠了挠脑袋,心里乐得不用找零,也不打算去追。

他记完账,才觉店内异常安静,那三名乞丐本在嚷着荤话,此刻却都没了声息。

他探身而望,三人坐在桌上,久久未动。他装作去收碗筷,见三人面目呆滞,壮着胆子碰了一碰,那三丐的人头登时落地。

良久,店内才传出小二的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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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继之等人渡过东海,因着吴郡有相枢爪牙盘踞,于是来到附近的村镇,寻了处客栈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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