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老尼,大家都集中力量救火。庆礼指挥着十几名教师在林台寺后山砍出一条6米多宽,20多米长的防火隔离带,同时,取了庙旁的泉水浇湿了隔离带的地面。就这样,有效地扼制了火势向寺庙蔓延。

与此同时,南义公社、和平公社、乐园公社的政府领导和消防队员都赶到了。很快,东西南北四面八方的防火隔离带都已砍出来,火势已无法向四周扩散,局面得到控制。

这场大火,足足烧到深更半夜才熄灭,山上的野兔,野猪,獐麂等被吓得四散奔逃,也有被烧死的。所幸无人员伤亡。

火灾过去了,僧尼们陆续回到了灵台寺,一切恢复正常。吃斋念佛,晨钟暮鼓,善男信女进香拜佛,求平安,求婚、求子、求财,一天到晚总有人忙着。

不久,庆礼的四女儿春荣已满一周岁,但身体不好,整天病殃殃,哭哭啼啼,又不长个子。公梅对庆礼说:“孩子他爸,咱去一趟灵台寺吧,去给四女儿求个平安符来。另外,四女儿出生时,接生婆看过她大腿下有三条纹,说这个女儿会带来两三个弟弟。咱们去求求观音菩萨给咱送子来……”

那时候的人迷信,小孩一出生,接生婆都要分开小孩的双腿仔细观察双腿到屁股的纹路,如果是双腿两边各一条纹路,就说下一胎要生男孩;如果是各两条纹路,就说下一胎要生女儿;如果是各三条纹,就说后面要生两三胎的男孩。于是就有“一刻弟,二刻妹,三刻三兄弟”的说法。至于准不准,这不好说。但单数的奇,为阳,为男。双数为偶,为阴,为女。世间万事万物离不开阴阳。

到了寺庙,只见一个老尼和八个僧人在那打坐念佛。庆礼夫妻进了香,求了平安符,许了愿。老尼说:“施主,请便,我这还有事。”

没走多远,就听到寺庙的钟声响起,咚——咚——咚,传得老远,接着是念经的声音,好像是在做超度。刚走到山沟村支部,就听有人说:“不好了,不好了,灵台寺又着火了。”

庆礼夫妻回头往山上观瞧,只见庙门前那个平台着了火,好像在焚烧什么?庆礼想,难道是这么回事?

这时,有人喊:“庆礼老师,原来是你。”庆礼一看,一个二十来岁的癞头青年站在自己面前。庆礼认出来了,这人正是当年那个癞头学生俊琪。

“俊琪,原来是你。都长这么高了。”

“老师,有好几年没见你了,好想念你。来,去我家坐坐,喝个午茶。”

“哦,好吧,我也正想跟你聊聊。”

到了俊琪家,俊琪招呼庆礼夫妻坐下,不久,一个年轻女子端来了几杯菊花茶,道了个万福:“老师,师娘请用茶。”庆礼夫妻一看,这女子也就二十来岁,长得还端正。

“俊琪,你结婚了?”

“是的,老师。我刚读完高中毕业,爹妈就要我回家结婚。”

“婚姻是人生大事,早成家早立业,这是好事。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老师,村里说让我去村小当代课教师。”

“哦,太好了。”

庆礼说:“前些天后山火灾,我去扑火了,咋没看见你。”

“老师,那天我去了南昌……”

“那寺里今天有事吗?怎么在庙门前烧火。”

“老师,说来话长……”

原来,那场火灾,给庙里的僧尼带来了巨大的心灵震撼。他们每个人都感觉到世事无常,都想到佛门净地,竟然差点被大火烧死,若不是政府出面相救,这座寺庙早成齑粉。他们甚至想到还俗。

一天清早,山下的田畈村突然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这声音传到了灵台寺。奇怪,一向耳朵不好使的老尼妹妹却听得真真切切,她知道这是山下人家在办喜酒。想到喜酒,她眼前闪过一道道美味佳肴,鸡、鱼、肉……好几十年没吃过酒席了,炒肉,白切肉,用嘴一咬,满嘴是油,真香。老尼不断地回味着,不由得垂涎三尺。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今天怎么尽胡思乱想呢?老尼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但无论怎样,她都扼制不了心中的妄念,肉肉,她好想吃肉。

最后,她想到“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她把心一横,罢罢罢,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那天老尼连滚带爬走到山下,进了办喜酒的那户人家,强烈要求讨肉吃。主人家看她是个老尼,本不想给肉她吃,但架不住老尼一再央求。主人家见老尼都这么大年纪了,有今日没明日的,也就动了恻隐之心,让她吃吧。

那天,老尼敞开皮囊足足吃了一盆肉,精精肥肥的一盆,连皮带肉带软骨带油汤,吃了个精光。按斤两来算,足有五六斤。吃完肉,老尼还喝了两碗白开水。这才打着饱嗝离开。

晚上,老尼爬回了庙里。沐浴更衣后,她坐化了。

庆礼说:“人无夭寿,禄尽则亡。禄未尽,人就有得活,老尼把自己最后的禄用尽了,才归西而去。”

大家再次抬头仰望灵台古刹,那堆火烧得正旺。

大家都嗟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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