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会馆,吴城就有南昌会馆、九江会馆、赣州会馆、吉安会馆……等四五十家。各家会馆修建年代各不相同,大抵上从宋朝开始,代代都有。会馆建筑非常高大,一色的青砖青瓦,都开着三扇大门,门扇左右对开,用朱红的油漆涂得发亮。大门楼是用花岗岩打造的,都刻有文字,“匡庐奇秀”、“理学名臣”、“豫章故里”、“才子之乡”、“章贡源长”……会馆接待着来自五湖四海到吴城做买卖的商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吉安会馆吸引了大朗一行,但见其墙体高大,气势恢宏,朱红大门油光发亮,青白檐牙四角高挑。大朗虽不识字,也略知这里文化气息浓厚。平儿已背过三百千,四书五经也了解一点,唐宋诗词也过目成诵。
吉安会馆正大门花岗岩门楼上刻着“理学名臣”四个大字,用金色漆刷过,非常显眼,据说是明代解缙所题。再看大门左右用朱红木刻着一副对联,字体黑色,……。
大晃也读过两年私塾,初通文墨,会写会算会计账。他指着那副对联问:“平儿、清儿,那对联写的是什么?”“翰林多吉水,佳客会吴城”,平儿脱口而出。“好,平儿有出息”,大晃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大朗也露出了难得的笑脸。
平儿知道“翰林多吉水”,也听过解缙矮子的故事。
“我说朗弟,你真福气,你看平儿多聪明,还读了那么多书,有文才。搁在二十年前,可以去考状元啰。”
说着,大晃又对平儿投来欣赏又期待的眼神。
吉安会馆里面,正厅高大,正方形的天井齐檐滴水,一楼是大厅;二楼是房间,都是木板分隔,刷着朱红油漆。大厅正堂上书四个大字:吉安商会。下面是一幅山水画,万里江山图,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中央有一张花梨木八仙桌和四把金交椅。大厅两侧木板壁上刻有诗词,非常精致。
“爹爹,渴”,清儿发话了。
这时,太阳已到了南方天空。
大晃买了几杯绿豆水,大家一起喝着。
不觉就来到一个酒肆,门前挑着一面红色酒旗,上面绣着“天然居”三个黑字。酒肆是栋两层的木房子,正门上方匾额写着“天然居”三个大字,大门两边一副对联: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不知何人所题。
“这对联却有点意思,平儿你读一读”,大晃说。平儿按照正常的顺序,念道:“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平儿,你再把上下联从下往上念”,大晃说。“居然天上客,客上天然居”,宇平又念了一遍。“大伯,这对联真奇怪,怎么念都是连贯的”。“对了,这就叫回文对”。宇平又增长了见识,开了眼界。
进得店来,点了一盘鄱阳湖鲈鱼,一碟红烧豆腐,再加一个青椒炒肉丝,一个蛋汤。
清儿饿极了,举起筷子就要去夹鱼。大朗瞪了他一眼,用筷子挡住了清儿的筷子,说:“清儿,要讲点规矩,又不是你一个人,更不是在自己家。”清儿把伸出的筷子缩了回去。
大晃说:“都是自家孩子,随意点。来,一起吃。”大晃给两个孩子夹菜、淘汤。
这边还没吃完,忽然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接着,听到几位客人在不停地打喷嚏。大晃说:“那烟鬼女人又在抽大烟呢。”大家顺着大晃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柜台旁的靠椅上坐着一个三十五六的女人,面瘦如刀削,颧骨高耸,眼眶深陷,眼圈暗黑,尖嘴猴腮,伸着那瘦骨嶙峋的双手,用竹节一般的手指握着一杆烟枪,半躺着身子在贪婪地吸着……店里面云雾缭绕。
于是有人在骂她:“瘦骨钳,别抽了,呛人。”还有人骂得更凶:“婊子,别抽了,要不是你这里的菜好吃,我才不来呢。”那女的才不管那么多,若无其事地吸着。
据大晃介绍,这女的本是南昌人,当过窑姐。后来被这边酒肆老板赎了身子,搁这里养着。原本是血肉丰满的,没想到几年下来就成了这样子。
大朗问:“这些大烟怎么来的?”
大晃说:“洋人贩来的,还有官员也参与贩烟……”
大朗说:“哦哦,洋人是害人精,官员也是害人精。洋人和当官的成了一家人,难怪没人来管。”
大晃答:“这天要变了。听说孙中山在南方各省活动,好像是要打仗。”
大朗说:“哦哦,我在箬溪也听到过什么孙大炮……”
大晃说:“孙中山和孙大炮是同一个人,厉害着呢,我看这个大清要栽在他手上。”
“哦哦”,大朗抓了一下头皮。
“朗弟,我告诉你,这天下要是乱了,就不知道何日能太平,手头如果有积蓄,千万不要嫖赌逍遥,多给子孙积攒点钱。”
“晃哥,你放心,弟弟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吗?”
大晃又看了宇平一眼:“朗弟,我有事找你商量。”
“什么事?”
“这……还是晚上再说吧。”
从酒肆出来,来到观鸟台。
在这里,两个孩子大开眼界,也知道了一些候鸟的名子。还学到了一首诗:鄱湖鸟,知多少,飞时遮尽云和月,落时不见湖边草。
念着念着,两个小孩都背出来了。
夜幕降临,月色昏暗。吴城街头,华灯初上。
有一家叫翠香苑的馆子异常热闹,在气死风灯的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见喝得醉醺醺的大汉总往那里面窜,年轻的公子也有去那里过夜的,也有商人领着穿官服的进进出出……
“客官,慢走!下次再来啊……”说话声音不堪入耳,不一一描述。大朗最看不惯这一行,“哼”地一声离开了。
“唉,这世道怎么整成这样……”
码头上一艘货轮靠了岸,因为月色不明,看不真切。忽听一声呼哨,只见灯球火靶亮脂油松一下子亮起,把整个码头照得如同白昼,一群短衣帮(民工)一下子拥上船,把船上的货物一箱箱搬上岸,装在一驾驾马车上运走。
三个高鼻深眼的洋人立在船头叽叽歪歪地指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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