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道:
“湖陆在小沛以北,道路清净,威硕美仪容,善谈吐,此任非其莫属。
然杼秋、相县之行,途径啮桑亭以西,恐有危险,需一能言善辩而又武艺超群之士方可胜任。”
刘备问道:
“吾麾下有此等人物否?”
糜竺目视陈到,不言。
陈到腼腆一笑,道:
“使君若不嫌弃,在下愿当此任。”
刘备见他主动请缨,大喜,以手加额道:
“叔至文武全才,近在咫尺而吾不知,惭愧!惭愧!
汝既愿行,吾尚有何虑!”
三人皆笑。
次日天明。
陈到饱食严装,怀揣书信,策马出小沛西门而去。
为了不被敌军发现,他先沿泡水北岸,一路向西,行六十余里,经丰县以北的大泽,掉头向南,过龙雾桥,经丰县城北,再向西行十余里,抵达丰西泽后,第二次掉头向南,直奔杼秋县。
全程一百四十余里,他仅仅花了不到三个时辰就已跑完,可谓人不离鞍,手不离鞭。
待到了杼秋县衙,他翻身下马,几乎站立不稳。
哪知报通姓名原委之后,张宣不见。
陈到一听,顿如五雷轰顶。
但他不是轻易放弃之人,横下一条心,非要面见张宣不可。
他心里很明白,若是不能搬来救兵,云长要想活命,几乎没有可能。
云长乃刘备心胆,其人若死,必全军胆寒,则吕布之兵如何能退也。
因此,尽管张宣一再拒绝,他只是不走。
顶着烈日,他呼号痛哭,跪地顿首,至于再三。
到最后,声嘶力竭,体力耗尽,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张宣此人,少学文,好击剑,未出仕之前,与任侠之士交往颇深。
他见陈到对刘备如此忠贞,心中甚是钦佩。
不过,他也深知,小沛这趟浑水趟不得。
不说别的,吕布他就惹不起。
杼秋县,距彭城不到一百里,大军可朝发暮至,根本没得打。
吕布要是知道他暗中助刘备袭击张辽,岂能善罢甘休。
待陈到醒来,张宣道:
“昔日我窘迫之时,糜子仲多所资助,吾常心怀感激,思有以报之。
然我主一县之政,做事不能全凭己心。
若因一己之私事,致合县百姓招来杀身大祸,则吾有愧为官之道也。
此间难处,汝需明白回告子仲,非我不念旧情也。
吾观汝行事,颇有忠义之风,亦不忍让你白跑一趟。
县中之兵虽不能发,然吾有家兵三百余人,皆素习武艺,身手矫捷者,汝可尽数带去。
如此,则于公于私,吾无愧也!”
陈到见他所言,皆发自肺腑,不好再强求,只得深深谢过。
他将那三百人暂且留在杼秋,待从相县返回时,再一并带走。
告别张宣,他翻身上马,急急驰往相县。
为了赶时间,他临行时,向张宣借了两匹战马,一路换着骑。
八十余里的路程,他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已跑完。
恰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了城。
可是,等跑到县衙之时,大门已经关闭。
他发疯一般,四处打听陈珪的府邸。
好不容易找到陈珪的住处,却又和在杼秋一样,吃了闭门羹。
而且陈珪这老小子远比张宣绝情多了,说不见就是不见。
陈到顿首于阶,流血满面。
彼方派下人出来传话,要兵没有,倒是有一百多个待死的罪犯,要与不要,决其一言。
陈到眼看要不到兵,只得含泪答应。
次日天明,他带着这些死刑犯,匆匆离开相县,赶往杼秋。
自始至终,陈珪连面都没给他见过。
陈到心事重重,倒没觉得多么心寒。
只是这行军的速度,让他颇为着急。
因罪犯们无马,身上又带着干粮和换洗衣服,行动不便,走起来路,慢得让人心焦。
他几次三番的催促,都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他只得将这些人编成行军队列,两人一排,前后相距一步左右,踏着节拍,往前赶路。
远远望去,那歪歪扭扭的队伍,活像一条过度肥胖的毛毛虫,在大地上不停地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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