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荞蹲下身,在墙壁外摸摸索索,最后停在窗户下沿。
他稍稍露头,看向修理店里,一眼就看见一个头顶血条的纳人。
这纳人穿着新铁锈铁彼此贴合的奇怪盔甲,头上戴着个花里胡哨的自制护目镜,跟前有一台体积大到几乎充斥着整个房屋的修理机器——似一套流程完整的微型工厂。角落里还有一台散发蓝光的修理机器,似是由寒气缭绕。
李荞蹲下身,立刻给元瑾弋发短信:
“啥都能修·修理店的纳人,被纳人少年称作‘荷追云’。
“人类玩家,血量2499,是个大佬。”
他收起手机,用手指搓了搓青火,趁着荷追云和纳人少年说话去了,赶忙站起身,伸手摸了摸窗户的上沿,以此留下了狼鬼的标记,再弯腰遁地似的离开。
李荞不知道的是,他刚蹲在窗外的时候就被荷追云注意到了。
荷追云,人类玩家,身份为猎狼犬。她的被动技能从游戏开始时释放,就再也没关过。但是为了让被动技能能够一直开启,于是范围缩小到只比修理店占地面积大一圈,所以李荞早就在被动技能的观测范围中。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荷追云的眼里。
她翻出窗户,消除标记之后,就默默跟踪离开的李荞而去。
狼鬼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留下痕迹,除非狼鬼杀人、吃人,狼鬼自身的青雾才会和尸肉的瑾紫雾同时显现而出,因为二者相抵相吸。
目前为止的狼鬼玩家里,就罗容与尸肉接触过,所以罗容的狼鬼痕迹就留在了玉利沙华的身上。又因玉利沙华碰见罗容在先,碰见元瑾弋和李荞在后,于是元瑾弋抓住玉利沙华的手腕时,元瑾弋的狼鬼痕迹也留在了玉利沙华的身上。
但是李荞没有和尸肉接触过,于是他离开后的一路上都豪无痕迹。荷追云跟踪他,就只能使用被动技能用来确认李荞的方向与路线。
她看见李荞钻进一个地底通道里,而这个地底通道的出入口,正是她和玉利沙华她们一块选地,再由她来甄别是否属于两点一线的最短距离——
这才确定了通道的出入口在施肥不断的蔬果园里。
待李荞钻走后,荷追云还在出入口旁边踩了踩翘起的土壤,铺平了凸起的肥料,这才俯身钻进去。
……
弥涂离开边界围墙之后,没有去上班,也没有回住所,而是绕了一大圈,将身上的手套、各件外衣物,皆丢在不同的垃圾处理道里,最后绕到了相余八研究所火山外圈一号三角体建筑。
她躲到建筑侧面,跺了跺脚下的地面,忽地地面裂开一个暗道,其中是一条蔓延至地底的深邃阶梯。
弥涂顺着阶梯走下,直到她整个人没入见不到底的深黑,暗道闭合。漆黑一片中,弥涂脚下的台阶,踩上就发出荧光,离开后荧光就消失。
像是流云遮挡月光似的,弥涂终于走下楼梯,站在结实的地面。抬头,前方是冷风飕飕的原始洞穴,幽暗的石壁上唯有一块一块或一片一片的荧光闪烁。空气干燥而温热,弥涂皱着眉头向洞穴深处走去。
就见其中有着一片圆形空地,空地中心有一座稍高的祭坛,祭坛上坐立着一座难以言状的雕像,皆是由不规则形状的各色岩石嵌合而成,看不出是人还是野兽,看不出是鱼蛇还是鸟虫。
唯弥涂知道,是某个人随意、任性地将各种石头、树叶与花枝一并杂糅而成的随机产物。
祭台上有两个摩人正在雕像旁边维护雕像,对着雕像涂涂抹抹,勾勾画画。祭台下则是有百来名摩人,他们一团一团站着,彼此间有说有笑。
所有摩人的两侧脸颊上都点缀着五颗红点,左耳垂都夹着两颗宝石,右耳垂都夹着三颗宝石。
他们也都扎着粗犷而厚重的麻花辫,都头戴晶莹珠宝构成的头饰,说话间随着脑袋的摇晃摇摆,珠宝间磕磕碰碰,相声清脆,伴随着说话声与笑声此起彼伏。
他们的脖间及胸膛,都由黑白灰三色之羽层层覆盖,而胸膛以下则全都由茂盛的粗细不同的野草、大小不同的枯叶及颜色不一的碎花铺盖。
弥涂在他们之中行走,仿佛一个失去所有色彩的异类,像是一颗错入飞行棋棋盘的围棋。
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一个摩人,这摩人确实也有些不同。她头戴的头饰相比起其他的摩人要暗淡无光一些,她的每只耳朵都戴有五颗宝石,她脖间及胸膛是由彩羽层层覆盖。
她正与围绕自己的摩人轻声交谈,摩人都亲切地称作她为——
“阿哞。”
弥涂远远的,喊了她一声。
她转眼看向弥涂,只看了一眼,又转移了视线。
而她周围的摩人因此也都注意到弥涂,皆都默契地默不作声,然后四处退散去,到了其他地方又聚集在一块继续说着笑着。
阿哞就路过人群,一步步走向弥涂。
但她看都未看弥涂一眼,也同样路过弥涂。
弥涂深呼一口气,头一低,紧跟阿哞身后。
两人走出这片空地,拐弯走进一个死胡同。阿哞抬手取下胸膛前一片羽毛,插进石壁上一个规则的裂口里,再听喀喀嗒嗒,两人面前展开一个光亮的密室。
密室中有三面墙都堆满了书籍,这些书本各有各样,没有统一格式。这些书籍都堆放在蔓延于墙面而生长的藤蔓上。
第四面墙上则挂有不同野兽的标本,而站在门口两侧的竟是摩人标本与纳人标本——
这两个究竟是真是假、是死是活,就不得而知了。
阿哞站定在某根藤蔓旁边,整理藤蔓之上的书本。
这些书本本身都破破烂烂,甚至有的还掉封面、掉页,但它们都没有落灰。
“孚菻之服。”阿哞说着,翻开一本书,将掉落而出的书页又轻轻放了回去,“我记得应该是有为你准备一套。”
弥涂低着眼睛,只说:“我是有事来告诉你,说完我就走。”
阿哞点点头,将书重新放回去:“好,你说吧。”
弥涂沉默半晌,这才说:“我今天看见了真正的青火。”
本来准备拿出下一本的阿哞,就此收住了手,她看向弥涂仍站在门口的弥涂,继续问:“说清楚,这真正青火源于何处?”
弥涂两只搭在一块的手,右手紧紧握住了左手,左手则是握成了拳:
“可能……
“可能是我的同事,娆炙。”
话音未落,阿哞背过身去,轻声笑起来:“可能?
“你只是说,可能?”
弥涂只觉地面忽地震动起来,再看藤蔓,它们身上散发出呼吸般的异光,几乎全体欲将脱离坚固的墙面,墙面上裂缝条条骤起,而它们承载的书本皆掉落于地,书页腾飞而起。
门口两侧的人体标本,此时皆转头,空洞的眼眶中异光显现,皆看向弥涂。
遂两个人体标本抬起各自的胳膊,将白惨的骷髅手压在弥涂的肩头,压得弥涂弯了腰。
这股力量越来越大,弥涂逃不掉,她额头、脖间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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