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好!太好了!”皇甫渊仿佛怒极失了心智,竟癫狂地仰头大笑称赞起来,“我终于知道路通为何会选你了。”

“什么?”

“你这愚蠢短视,抱着些狗屁道理冥顽求死的模样,真是与他们别无二致!”

“啥?他们又是谁?”

皇甫渊没有回答,凶恶暴躁地骂完那句话后,他又幡然收起恣意放纵的姿态,理了理糟乱的秀发,将破烂的长袍捋顺,背起双手环顾四周,视线掠过遍地丛生的野草与远处繁密高耸的苍木,而后重新回到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周怀民身上。

皇甫渊以冷漠的神情审视着周怀民,又忽地冷笑几声。待笑声在空旷的草地上散去,皇甫渊仍如方才一般盯着周怀民,只是那眼神中有止不住的满足、得意向外溢出,令周怀民不解之余,又如身坠冰窟,先前提起的勇气一降再降,好似自己虽已冥冥知晓结局,但绝望只会在漫长的等待中不断酝酿,寒彻肌骨。饶是如此,周怀民仍倔强地仰起头,直视皇甫渊那充满恶意的双眼。

二人对视,许久无言。四周侍卫也都在等待皇甫渊命令,一时间全场寂静,唯有微风拂过草尖的瑟瑟声才让众人知晓自己还身处何地。

终是皇甫渊率先出声,他将双手怀抱于胸前,优雅地姿态仿佛深秋气寒时有一华贵宽大的貂裘披在肩头,他望着天边漂浮的云朵,仿佛是要回答周怀民的问题,又仿佛只是自顾自地回忆道:“就在这兑州,就在这峰原郡,曾有那么一伙人,他们多是漂泊在外的武者,或是受够了颠沛流离无人挂念的日子,又或是不满自己铅刀驽马位卑人微的现状,再或者他们自以为见多了世间疾苦,想要有所作为……呵,总之他们啸聚山林,抱着‘忠’‘义’的字眼苟活于姚家与峰原郡商会等庞然巨物的夹缝之间。”

说到这,皇甫渊面庞蓦得一阵苍白,他将右手罩在嘴前,“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

“公子?!”

“没事。”皇甫渊挥动左手,仰起头,将一缕须发自额前甩开,又撑开右手,注视着鲜血自掌心淌下。

“他们宛若九州历史中所记载的无数义士一般,劫不义之财,斩奸邪恶贼,纵然对那些盘踞兑州的庞然巨物而言,他们的所作所为与令人厌烦的蚊蝇叮咬无异。但他们对饱受不公的百姓,对被贵人随意践踏的贱民而言,却如苍天馈赠的一柄利刃,剖去污秽,剜下禁锢。他们的名号,曾被这峰原郡数座城池的百姓默默传颂。”

“但!”皇甫渊忽然恼怒起来,他用力攥紧右手,手指将掌心的鲜血溅起,为他憔悴愤怒的面容添了一副薄妆,狰狞而妖媚。

“他们最终都死了!死于他们最看不起的,卑贱告密者的出卖。他们死得卑微,一如他们生时可笑!短短二十年,他们的名号、他们的事迹再不为人记得。只有一个丧家野犬!孤魂野鬼!执拗地背负他们的遗志,幼稚地模仿他们的做法在此间游荡。”

皇甫渊看向周怀民,再次摊开他那已被掌心鲜血涂满的右手,眼中狂热再不加遮掩,嘴角一丝笑容浮现,“何其幸运。在我将更上一步的档口,我竟还能送一名如他们一样痴傻的少年上路。一如当年……我亲手将他们毁灭!”

微风竟一瞬停了,周怀民耳边只剩皇甫渊粗重的喘气声。

“竟然是你!原来是你!”

尖锐的嘶吼将草地填满,一个肥硕的身影闪烁而出,驾驭着与他同时出现的巨量内息向皇甫渊冲去。

那身影刹那间便来到皇甫渊身边,还未来得及出手,皇甫渊身侧数名护院却已将他拦下。

“滚!”

那身影震声而出,宽厚的手掌将一道道术符迅疾递出,离他最近的三名护卫前扑之势骤减,只得架起兵刃应对。

然而不过弹指间,最先站定的护院已然支撑不住,手中宽刀还未挥出,巨量内息已然先术符一步将他冲溃,他两眼翻白,淋漓鲜血伴着些许破碎的脏器自口鼻冲天射出,而后身形一坠竟是就此死去。

那身影以为有诈,仍将三道术符掷在护院尸首上,熊熊烈火眨眼便将那护院吞没,只留满地焦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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