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只要能活下去,就只能往前走,回到锦衣卫内,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太主平静道。

锦衣卫这么忙,长子怎么能这么早就放衙休息。

忽然间。

太主想到四弟,国朝兴王就藩前说过的一句话。

皇族的存在,本就是谋逆!

事到临头。

只希望一众藩王弟弟和侄儿能想的清了。

成化帝有十四子、六女。

其中。

成化帝皇长子夭折,悼恭太子朱祐极病逝于东宫,继位者是先皇。

作为成化帝长女,排在二十位皇子皇女第四位。

从先皇驾崩后,成化帝一脉,严格意义上是以她这位长姐为大。

本该照拂一二。

可大难临头,自己个儿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唉。

一声长叹后。

太主从书案上取过那部手抄好的增福增寿经,然后又从密室取出先皇赐地和齐家田地地契。

“来人,备轿!”

齐府外,胡同拐角处。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东厂督主黄锦和西厂督主孙洪,见轿子从身前经过,躬身行礼。

“哼!”

锦轿不停,往前走着,但传出了冷哼声。

牟指挥使、黄督主和孙督主直到轿子远去,方才起身。

“得,让太主给记恨上了。”

牟指挥使耸了耸肩道。

太主,和先皇性格相似,都是厚道人,就是被记恨上,也只是象征性骂几句,丢些面子的事。

锦衣卫本就人憎狗嫌的,没皮没脸,根本不在乎。

“齐良回锦衣卫上衙了,太主又去仁寿宫见太后了,咱们也该进宫面圣了。”

黄督主瞥了牟指挥使一眼,觉得这种试探很无趣。

在东厂内,只要是忠诚存疑,上至档头,下至番子,都会踢出厂卫。

哪像锦衣卫这么多弯弯道道。

“走吧!”

……

乾清宫。

朱厚照翻阅着土地账本,神情越发凝重。

太祖训,国朝藩王,永不赋税。

使得这一亿两千万亩土地,国朝四成的耕地,不仅没对江山社稷有任何益处,反倒成了一把沉重的枷锁,压在皇帝和万民身上。

但是。

太祖、太宗皇帝宗室的制度,又规定了皇族干什么的行,唯独不能干正事。

这样一来,皇族除了造娃,就没别的正经技能。

而经济来源就两个,一个是田地,一个是俸禄。

相较于那“微薄”的俸禄,那动辄上千顷的田地,才是皇族最大的经济来源。

一旦动了宗室田地,等同于在行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削藩!

自建文皇帝削藩,被太宗皇帝靖难清君后,皇位更迭数次,但无一皇帝再动过削藩的念头。

朱厚照努力思考别的破局之法,正史上,那延长大明国运的“一条鞭法”,和清廷的“摊丁入亩”,进入了思绪范围。

可很快,就被朱厚照给否决,“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只能延缓官员、勋戚兼并土地的速度,却不能遏制日益膨胀的国朝皇族。

执行这两道赋税制度,百姓手中的田地,依然在不断消失,无法完成对国朝的救赎。

要知道。

在太祖皇帝建立国朝之前,这汉家江山就进入了小冰河时期。

夏天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奇寒无比。

且随着时间推移,天象越来越反常。

整整持续五百年。

大明的心头之患。

不在那塞外鞑靼,而是在这乾清宫,在这群血亲和大臣们当中。

要想国朝稳固,撑过这小冰河时期,必须让天下百姓人人有田种,人人有饭吃。

清丈田亩,还地于民。

这念头。

此一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

或许。

国朝做不到像新种花家那般,免除农业税,但收归天下土地,然后均分于民,交定额公粮,却是可以做到的。

削藩,势在必行。

不过。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在还地于民前,先把清丈田亩的事做了。

“去请阁老们入宫。”

朱厚照看着正襟危坐、神色肃穆的牟斌、黄锦、孙洪,想将此事交给两厂一卫,但沉吟良久,摇摇头道。

司礼监随堂太监毕云领命前往内阁。

而牟指挥使、黄督主和孙督主一愣,本想着这脏活、累活,又会落到两厂一卫身上。

没想到,砸内阁头上了。

陛下厚爱啊。

三人眼中泛泪,太感动了。

朱厚照见状,嘴角微微抽搐。

清丈田亩,还地于民国策,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实在不适合这群杀贼去做。

一,是与身份不相配,二,是容易引发别的幺蛾子。

不久后。

毕云去而复返,三位阁老一道而来。

“圣躬万福!”

“赐座!”

“谢陛下!”

三位阁老落座时,余光看了眼牟指挥使、黄督主和孙督主,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阁老,看看这个。”

朱厚照点点头,让毕云把国朝官员土地账本拿给了阁老们。

李东阳首辅代内阁接过,看到书封名,心脏就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抓住了,胸闷,心悸。

刘健次辅和谢迁阁老探过头来,下意识地想撇过头去,又止住了动作。

龙目俯瞰之下,只好硬着头皮翻开。

“内阁首辅大臣,李东阳及族人,占湖广茶陵耕地两千顷!”

“内阁次辅大臣,刘健及族人,占河南耕地一千八百顷!”

“内阁群辅大臣,谢迁及族人,占两浙耕地两千五百顷!”

“……”

没再看下去。

李首辅合起账本,跪倒在地,悲声道:“陛下,臣及家族名下的田产是多了一些,但那都是诚实经营,勤勉致富所得!”

“臣等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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