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气味线从内廷一直拉向前朝,还继续往南,通到十王宅去了。”
我们惊了,十王宅那可是诸位成年皇子的住所,就在宫城南边的永兴坊和兴宁坊,安国寺以东。
薛园主拧着眉头:“十王宅现在不是只住着大皇子和二皇子襄王吗?”
李枕点头:
“是的。”
“皇子们弱冠之年开始纳妃,便要离宫迁居至十王宅了。我这二位皇兄成亲早,就一早迁过去了。”
“现在呢,不知该怎么继续查了。”
“我真是发迷,若说凶手乃是二位皇兄之一,实在是说不过去,看起来毫无道理。”
众人默默。
李学士干瞪着两只眼,好像这些天来太多的信息已经压得他麻木了。
大白兔问道:“殿下,只有气味这一条线索吗?可还有别的?”
李枕无奈一嗤:“若还有旁的线索,用不着孤来查,太后娘娘就得给翻个底朝天。关键是没有啊。”
薛园主道:“不如,你把这气味线索通报给太后吧。”
李枕抬眼看他,有些讶异。
“报给太后?太后的铁腕手段你们也听说过吧!况且又是丧女之痛,只怕会用力过猛,再伤了祖孙和气,更是叫父皇为难。”
薛园主朝李枕摇了摇手,紧抿着双唇。
“殿下方才说毫无道理,我倒不这样看。那大皇子的母妃当年不是被太后给处死了么?如此一来,儿报母仇,借着乐公主杀一杀恨,就完全能说得通了。”
李枕一惊:“我倒把这个给忘了!”
所有人听到这里腰背挺直,连李学士也精神了起来。
李枕轻轻一锤桌案:“如是,那我也有接着查下去的理由了!阿盾,不能松懈。”
阿盾赶紧叉手一礼:“小的领命!”
案情商讨到这里有了新的进展,气氛终于松弛了下来。
一桌人推杯换盏,有说有笑,直到一声惊雷从天劈下,紧接着大雨滂沱,雨气熏熏。
借着大雨主题行了两轮酒令,瞅着串成珠帘的雨水略微转小,又快至宫禁时分,春花宴便意犹未尽的散了。
披好斗篷,拿好雨具。
他们送我和大白兔回永巷的住处。
学士与大白兔走在前头,李枕执伞和我走在后头,都特别默契的留一个空间出来……
搞得我很是不好意思。
眉眼瑟缩,颈子低垂。
“要不我背着你吧?雨水满地,再把鞋子给浸湿了。”
“不不不,我自己走。”
他暖笑着,一揽胳膊用自己的半边斗篷包住了我。
“你瘦小不耐风寒,别着凉了。”
依在他身上,被带着前行,感受到他的体温之时,颇为恍惚。
“殿下,说起浸湿的鞋子,我倒想起听来的一个故事。”
“哦?说来听听。”
“只说啊,坊间有位小娘子,在上巳之日踏青,结识了一位小郎君。小郎君一如这般投之以李,期待着报之以桃。后来呢,两人又一次相约,然后赶上了雨天,就浸湿了鞋子。找地方避雨,生起火堆来把鞋子烤干。这个时候,小郎君看见了小娘子破损的袜子。后来,你猜怎么样了?”
李枕想都没想,脱口就答:“自然是心中疼惜,再送上穿用不尽的罗袜给小娘子呀。”
我住了步子,抬首看他:“真的是这样吗?”
李枕有点疑惑:“不然呢?”
我低头而笑,继续前行:“小娘子家贫,出门之时穿的是最好的一套衣裳,但袜子缝缝补补的,遇了雨水就给踩破了。这样的一面被小郎君瞧见,眼神当即就冷淡了。后来二人,自是无疾而终。”
“为什么?!莫说袜子了,我在练骑射的时候,衣裳也经常破!”
“因为,小郎君初识小娘子,只看到了她光鲜的一面。可是因着一双袜子,他便判定她是个低级孔雀,几根漂亮的羽毛之后有丑陋的屁股。”
“哈哈哈。我明白了,你是想说这个小郎君接受不了对方的缺点。”
“不。我是想说,有人只爱锦上添花,厌恶雪中送炭。现在的徐嫣乔虽然不缺袜子穿,但若有一天没有袜子在脚,殿下会不会也像那位小郎君一般嫌恶呢?……您高高在上,到底难以对我这样身份的人感同身受。若有一天您发现我们之间的真实差距,也许也会改变的吧……所以,乔乔不敢真正接受殿下的心意……况且做为一只猫,本也是个独来独往的。姑姑当年选择小猫女,想的也是猫女不耽于私情,这样一家人就能长长久久作个伴了……”
李枕默了默,却把我搂得更紧了。
“乔乔,请你相信,你我之间绝对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
“我怀疑我们前世就认识了。”
“不如我们去验证一下吧!”
我转眸,好奇起来。
“怎样验证呢?”
“京北的北仲山中有个高禖祠,祠主有一面无观镜,此镜可看三世。”
“哇……高人真多!”
他点点我的脑门,“所以你就先把小心心放下吧,也对我多一点信任,我愿意用行动,一点点消除你的顾虑。”
我含羞点头。
到了永巷门口,我们几个挥手作别。
转身之际,一缕灵光突然闪过。
“殿下!”
我猛地回身唤他。
他大步过来。
“怎么了?”
“你给我演示的记忆清洗法是怎么学的?”
“是薛园主教的。除此之外,还教过我许多方便好用的小术法,很是受益。也是因为这些才逐渐情同手足,认他做义兄的。”
我蹙眉,觉得后怕:
“这是邪术!”
“记忆清洗,若用的人心术不正,则会害人的!”
李枕哑然。
“你也说了,他教给你的都是小术法,估摸着所谓的记忆清洗,你了解的也只是九牛一毛。此人绝不简单,深不可测呀!”
阿盾凑上来接话道:“殿下,奴才觉得徐姑娘说的有三分道理,以奴才的动物直觉来看,薛园主真的高深莫测,他一个浪荡自由身,却混迹宫城之中,像是有谋而来……”
一旁的大白兔却听不下去了,连忙替薛园主分辨道:“你俩肯定是想多了,园主平日几乎都窝在园子里,能出宫的时候玩上一趟。太超脱的人,行为举止是不容易被人理解,可真是心肠极好的一个人,这个我能保证!”
雨水哗啦啦啦,又下大了。
李枕抬头看了看从伞沿儿落下的冷雨,对我点头一笑。
“你的提醒,我记下了。”
“嗯,那晚安咯。”
字音没吐完,一声惊雷带着紫光劈下,吓得我喵呜一声,“雷啊!”然后撒蹄就跑,钻回了大白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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