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眼前高鼻薄唇,眉眼线条柔和目光却锋锐的女官面露诧色。
程真心想我都没诧异,你诧异个鬼。
自从明福那小子某日忽然反思,以后不再去抢老和尚的午饭吃起,原主便没有了得知老僧近况的渠道。
那位老僧毕竟已是年迈,就算修为深厚,尚在人世,也不便日夜在这没瓦遮头之地经受风吹雨淋。
但程真又没可能照直说不知道,他还想着问出对方潜入少林的动机呢。
捉贼拿人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哪怕是向来不喜官府的方丈也会配合。
为甚么要偷偷来找坐枯禅的老和尚?
这边厢,在飞鱼卫中官位排名第十四,现为洛阳第二卫所副指挥使的许清蘅许大人,心里的疑惑半点不比他少。
年轻僧人口中的摸鱼,自然不会是卫所众人在上班时间吃酒打牌的那种摸鱼。
是字面意思吗?
但少林僧人不会吃鱼,摸到了鱼又有甚么用?
许清蘅求学之时,每年岁考都是第一名,无论才智学识都很是出众。
然而思前想后,却还是想不明白。
只好又对扫地僧人行了一礼。
“大师禅机太过高深,非俗人所能理解,还请您说得明白些。”
“您口中的摸鱼,意思是……”
“摸鱼就是摸鱼。”
程真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人也知,近日河间一带又起泛滥之象,至少数百户流离失所。”
“灾民流散四乡,朝廷发下的救命粮又被盗去。”
“随处可见而又不必花钱的食物,剩下甚么?”
“鱼?”许清蘅一惊。“但被河水冲到岸上的鱼,数息间便会死去。”
“若收集了给灾民食用,只怕会引发前所未有的瘟疫。”
程真双掌合十。
“阿弥陀佛。”
“换作是别人去收集河鱼,自然如此。”
“但老前辈,可是小僧的太太太师叔祖,早已得证佛法,修得神足通神通,一日千里,亦是等闲。”
“鱼被冲到岸上,还没来得及死去,老前辈已将它摸起下锅,好教一地灾民吃得几口暖食。”
“虽则一人之力,能喂的嘴巴有限,可至少能助更多灾民撑到下一批救命粮到来。“
许清蘅难掩震惊。
她对河灾之事颇为热心,消息也极是灵通,却从没听闻哪处灾区有这么一位救死扶伤的老和尚。
做好事不留名姓,简简单单泡一锅鱼汤,背后却是奔走摸鱼的辛劳,以及济世救民的一颗慈悲心肠。
与她印象中只知借灾荒树立名声,扩充势力的佛门作风差异甚大。
她沉默了一会,方才施了一礼,道:
“少林乃禅宗之祖,诸位大师的行事为人,与其余三大寺果然颇有不同。”
程真微微躬身。“份内之事而已。”
听了少年僧人的话,许清蘅更是确信在后山三柳处坐禅数十载的老僧,便是曾出手驱逐破戒僧的“少林圣僧”。
老前辈昨夜刚制服了内贼,今儿竟已远赴河间,继续救济没饭吃的受灾百姓。
说一句老当益壮,当之无愧。
在朝廷专门应对各方修行之士的部门共识之中,破戒僧“盗灾”是远远比少林方丈更危险的人物。
昔日少林方丈的热门继任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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