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摇醒的时候,萧昭仍然沉浸在梦中的血色里。

她思绪仿佛被那血色给镇压了,看不到尽头的血色就这样闯入她的视线,蛮不讲理的将她其他思想都驱逐出去。

她望着马车车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即使是这样柔和的光芒,对刚睁眼的她来说还是太过明亮了。她的眼眸有些轻微的刺痛,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使眼眶有些湿润。

小丫头见摇醒了她就先下去了,现在车中就只剩下她和明熙长公主。另一个叫白枝的侍女也不见踪迹。

萧昭还没有从梦中完全回过神来,她声音沙哑,慢慢地说:“我做了一个噩梦……”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仿佛是想要抓住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抓到。

长公主殿下就站在马车门边上。闻言便放下了原本想要掀帘的手,回身看她,问:“什么噩梦?”

萧昭仰着脸看她。明熙长公主的情绪仍旧被她深深藏在心底,不为人所知。她看不穿,也无意深究。

她渐渐清醒过来,知道这不是在家里,没有阿爹阿娘和阿兄在身旁,她即便做了噩梦,如惶恐不安的幼兽,竭力想从家人身上汲取一些安全感,但这里也没有家人。

她闭了闭眼,胸腔中有一股郁气,堵的她呼吸有点困难。

“不是个好梦,不好说出口。说出口的话,成真了怎么办?”

她低声喃喃,面上是难得一见的脆弱。语气倒是执拗,但言行间,却蕴含着一种孩童般的稚气。

明熙长公主察觉到了不对,她转过身来,在萧昭面前蹲下。冰凉的手指落在了萧昭的额头上。

“发热了。”她说。

萧昭的脸有些烫,喉头也疼得厉害,脑海中混混沌沌的,好像连脑浆都沸腾了起来。

明熙长公主的手指微微中和了她面上的燥意,让她感觉有些舒服。

以至于长公主想要抽手回去时,被萧昭握住了,又重新放回到自己脸上。

梦中的无尽血色,回忆里阿爹阿娘和兄长的面貌,明熙长公主殿下手指冰凉的温度,一切的场景重合在一起,仿佛升起了血红漩涡,毫不留情将一切打碎重组,在脑海中形成了以一种全新的、近乎荒诞的场景。

长公主殿下站在无边血海上,淡淡地、漠然地看着她。她神情微有几分倦怠,又蕴含着不加掩饰的冰冷意味。脚下血海中沉浮的,是她阿爹阿娘和阿兄的尸骸。

萧昭短暂的清醒很快被疲倦和病魔打败了,她衣衫仍未干,在她们赶到这个驿站之前,她穿着湿透的衣衫,近乎在水中泡了这整整一个多时辰。

她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又淋了这一场大雨,不出意料的病了。

长公主殿下说:“孤着人去寻大夫。”

萧昭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轻轻道:“我的护卫中有擅医的,不必另寻大夫。”

她混沌的思想中还勉强记得自己不能用外面的大夫。真正医术高明的大夫能从人的脉象中看出她的性别,她自然不会忽略这种破绽。

“什么时辰了?”她问。

在贵人面前,她这样的态度显然是极为失礼的。她病的有些迷糊,没有注意这些细节,长公主殿下或许是体恤一个病的快要死了的臣属,也没有揪着这点错处不放。

她看了眼车外,雨势已经小了不少,天色仍然阴沉沉的,乌云黑压压的在天边聚集,天看着好像已经完全黑透,除了驿站的火把将这一片照的灯火通明外,外面的一切都被无尽的黑暗掩盖住了。

“外面太暗了,”她说:“可能是未时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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