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里有东西,她的侍女璐比和皮埃尔应该知道大雾的内情,但依然没有阻拦甚至表现出希望她走进去。
璐比尖锐的声音让皮埃尔获得片刻的清醒,使他不再受到内心谴责和良知的蒙蔽。
透过迷离的大雾,玛格丽特眺望着远处猩红摇曳的淡影,拎着煤油灯,渐渐融进浓雾。
呼吸中带着空气中浮动的腐臭味,累赘的裙摆垂扫在地面上,略过已经被肢解的动物尸体,泥土很湿,踩踏的下陷感,更像是行走在庞然大物的动物躯体上,而不是泥地。
皮埃尔高站在马车的脚蹬上看向玛格丽特夫人消失在大雾中的方向,脸色发白,唐突又有些惊恐嗫嚅,“应该把她拉回来的,她会死在哪里,死在这种见鬼的大雾里…”
“上马石的荣誉是什么?”璐比把手搭在黑马头颅鬃毛处,紧紧贴着马鬃下方热的烫手的马皮取暖,她感觉到冷,大雾比海啸更甚刮来诡异的寒冷。
她也看向大雾深处,眼神中透出贪婪的好奇心,“这是我们的荣誉,皮埃尔。”
人体上马石,为主人跪在马旁,他们会撑在地上,扮作一个人体上马石,主人的双脚会从马车,马镫过度到上马石的脊背上,这是上马石们的荣誉。
“是啊…公爵大人的意思,已经那么明显了…”
皮埃尔转身从车顶上前沿卸下一盏煤灯,从脚蹬上缓慢的爬下来,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动作迟缓,脑子也开始糊涂,就像此刻,浑黄的眼珠看了璐比一眼,就朝大雾里走去。
他脑子糊涂,连主人是谁都搞不清楚。
“皮埃尔!!!”璐比错愕的冲上前想要拦住这个发疯的马车夫,手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就被蔓延过来的浓雾烫了一下。
她惊呼一声,还没意识到急剧的变化,随即汹涌而来的雾气像是深海里的巨大的软触铺天盖地席卷将至。
等玛格丽特听到一阵嘘声和若影若现的大笑的时候,已经距离猩红的影子越来越近了,准确的说,远处向天空还燃烧着黑烟,那里正在烧着什么。
再靠近一些,能看清火光从高大堆积的柴堆上燃烧,一根木柱插在柴堆里,上面绑了个人。
是个男人,个子很高,瘦弱,脏污的发辫零散遮住脸,穿着一条形状奇怪的白袍,麻绳从腰间穿过,他紧闭着双眼沉寂不语,被绑在柱子上,而他脚下燃烧着刺目猩红的柴堆。
在潮湿大雾的火光中,他的样子竟然有几分圣洁,像极了威斯敏斯特宫殿穹顶壁画上正在受难却又能抓住独角兽角的处女。
注意到这幅壁画的时候,玛格丽特正坐在威斯敏斯特宫晚宴的角落,晚宴的桌子很长,大约有二十个侍者并排站开的长度。
最角落的阴影处还有个立式银水盆,上面还雕刻着玫瑰图样,这是专门给贵族们洗手用的,里面的水波倒映出宫殿穹顶的壁画,玛格丽扭着脖子不露声色的看了这幅壁画好久,久到她名义上的丈夫兰卡斯特公爵阴晴不定的笑着甩了她一脸水才回过神。
其实那个时候她是在想为什么上一秒还在实验室和那只诡异的软体动物眼对眼,而下一秒她的意识挣脱片刻黑暗后,就来到了这幅身体里,一摸一样的长相,连名字都一样。
而这里发生的事实比她设想的更糟。
从任何意义上。
玛格丽特把自己影藏在巨大的谷草后,从她的角度向火刑架看去,五六个干枯漆黑一团,像极了“行尸”的人高举着火把,零星包绕在火刑架四周,全黑的身体上唯一的颜色就是他们脖子上套着兰卡斯特家族下人特有的蓝领巾,他们把火葬柴堆的更高了,动作迟缓,却近乎整齐划一,脸上没有表情。
这不是家族内公开处刑,而是一场在这座庄园里被“肮脏”下仆们策划好的私刑。
救人不是玛格丽特本能的反应,不仅不会帮助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存活下去,反而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尤其是现在。
男人们在木头上浇水,燃烧变得十分缓慢,黑烟欢快的盘旋,最大程度包围着男人,让他痛苦不堪。
以至于浓烟扩散的太快,熏的玛格丽特用繁复的花领捂住口鼻,实在忍不住才捂着嘴轻咳。
压低的声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玛格丽特浑身都绷紧,直到她看见慢慢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头颅像上了发条,齐刷刷的朝她藏身的草堆方向看去。
如果玛格丽特这时不急于躲避这些“活尸”,抬头看一眼被绑在绞刑架上的男人,她应该不难发现,此时的狼狈不堪的男人在殷红的火光中睁开眼,深色齐眉的杂乱的额辫下双眼侵蚀上病态的潮红,痴痴的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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