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无可能,你若当真要查得真相,必先寻出一人。”

“殿帅是指那位后妃?”

“不错。”

既是私通,那便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皇帝龙颜震怒下,赐死了“奸夫”,照常理,那位“淫。妇”自然也是跑不了,可这半年来,并未听说有哪位后妃暴毙,甚至连贬斥的消息都没有。

想到此,顾盈盈嘲道:“倘若私通之事为真,也不知那位娘娘是怎样的绝世佳人,竟能让皇帝奈何不得。”

“群儿一死,若宫中真有妃子暴毙,传至民间,岂非真落实了私通之说?”

顾盈盈被点醒,接道:“皇室为保颜面,故而就暂留了那位娘娘一命,只待秋后算账,”说着,又露嘲笑,“如此说来,那这位天子的忍性倒也不输缩头乌龟。”

古越眉头又皱:“若小主入宫后,仍旧是这般口无遮拦,那怕是洗冤难,送命易。”

顾盈盈施了一礼,认真道:“多谢殿帅提点。我敢在殿帅面前口无遮拦、道出入宫缘由,是因我信得过殿帅,更是因我信得过兄长。”

自个兄长最为敬爱的师父又岂会有害她之心?

好在,她当真不曾信错人。

古越不语许久,轻叹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张紫色手帕,递与了顾盈盈。

“这是……”

“这是我在群儿尸身上搜到的,之前怕生枝节,一直将此物藏着,今日见了小主,我便知,此物兴许有用武之地了。”

顾盈盈将手帕紧紧攥着,感激不已,跪在了地上,道:“殿帅大恩,实是无以为报。”

“小主快起。”古越心念礼节,只是伸手虚扶,“小主如果真能洗刷群儿冤屈,那该言谢的是老夫我。”

此话一落,一老一少相视一笑。

在无兄长的顾府里,顾盈盈举目所见,尽是拜高踩低、势利算计,此刻在这小小院落、凄清孤坟前,她却瞧见了赤诚良善。

也只有这样的师父,才能教出兄长那般的徒弟。

再无余话,古越朝顾盈盈行了告别之礼,出了院落,未多时,就听墙外传来吟诗声。

“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顾盈盈明白,古越此刻高吟一首李太白的《蜀道难》,不过是借此诗劝自己放弃洗冤念想,前路之难,远胜蜀道。

看来,殿帅终究是后悔了告知自己如此多的事。

半晌后,顾盈盈心念一转,应道:“锦城既云乐,何须早还家?”

门外吟诗声止了,又换做一声轻叹。

劝无可劝,无需再劝。

“小主若真朝遇猛虎,夕见长蛇,可寻一人相助。”

……

月已高悬,顾盈盈才溜回了府。

踏入闺房,顾盈盈便瞧见桌上摆着一个红木盒子,打开来看,里面装满了珠钗宝饰,不算上品,但也瞧得过去,盒子旁放着一个包裹,里面装满了银子。

顾盈盈问道:“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昭琳道:“是老爷今夜亲自送来的。”

顾盈盈道:“他?”

昭琳道:“老爷嘴上不说,但心头还是挂念着小姐的。其实,小姐尚在江湖漂泊时,奴婢就听老爷提过小姐。”

顾盈盈微微一怔,问道:“何时的事?”

“三年多前的事,奴婢记得,那回老爷在外应酬了回来,喝得大醉,回府后便与夫人大吵了起来,奴婢在外面伺候的时候,隐约听老爷这样说,我生平最对不住的两人便是紫絮和盈盈。如果当初,如果当初……说到这里,老爷便哽咽难言了。后来小姐回府后,奴婢才知老爷口中的盈盈便是小姐你,那位紫絮……”

“不错,是我娘亲。”

话虽冷淡,但良久后,顾盈盈却又道:“今夜他除了送东西,可有说什么?”

昭琳有些犹豫,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昭琳鼓起勇气道:“老爷说,小姐在江湖漂泊惯了,匪气太重,行事全凭一己好恶,入宫后,容易吃亏。老爷又说,小姐性情孤僻,独来独往,不喜与人结交,但后宫如官场,倘若不能学会长袖善舞、左右逢源,那也是走不长远的。”

昭琳的声音越来越小,怕这逆耳的忠言惹怒了自家小姐。

顾盈盈面无表情地听着,见昭琳没了下文,又问道:“还说了什么?”

“老爷还说,望小姐保重,富贵荣华求不得便不求,平安活着最是紧要。”

顾盈盈听后,久久不言,目光一直在红木盒子上。

片刻后,外面似有响动声,顾盈盈瞧了过去,窗外好似站着一人,身影瘦削,已呈老态,瞧着很不真实,也很是落寞。

再后来,人影不见了,窗外响起一首无名小曲,非琴非萧所奏,而是由一片叶子吹出来的。

曲子的调简单重复,内里也没含多少情意,就跟吹奏此曲的人一般,面冷,心也谈不上热。

如果不入深宫,她大约当真会同吹曲之人结为夫妻,就如此曲,谈不上有何情意,不过是将就罢了

多思无益,一觉醒来,便至入宫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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