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少女的瞳仁又动了动,指尖轻轻蜷起。

苍白修长的手轻轻张开,悬在她的颈间。

皎皎反复地做着先前的那个梦,这次的梦有点不同,少年伸出一只手,捉住她的手腕,于是,他们一起倒了下来。

没有眼睛的人偶掉了出来,落进血泊之中。

少年摸了摸它空洞洞的眼眶,轻轻地笑,语调温柔地说:“怎么办,好像不能妥帖地收着你了。”

他把苍白染血的指尖在衣袖上擦了擦,将血都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忽然捏住她的脖子。

皎皎:“...”

她说不出话来,被裴忧轻飘飘地提起来。

少年眼中的生气显而易见地在消散,不过,他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漆黑的瞳仁盯着她,忽然皱了皱眉。

“怎么在颤抖?”

“不对,我收得这样妥帖。”

苍白的指尖慌乱地触了触她。

皎皎抿了抿唇,要不是现在说不了话,她真想戳着小疯子的脑袋,问一问他。

被人捏着脖子提起来,搁谁谁不抖啊喂!

不知道是不是梦中的缘故,她被裴忧提来提去,几乎没什么感觉。

在某一瞬间,少年的动作忽然一顿。

“对了。”他说,“该让你变得完整。”

然后,他的另一只手把那个人偶捞了起来,皎皎觉得自己似乎被塞进了什么东西里。

“现在好了。”裴忧快活地笑了两声,吐出好大一口血,不动了。

皎皎:...

现在她也动不了了,这感觉十分奇怪,不像是死亡,但是也绝对不是活蹦乱跳的人应该有的模样。

她往四周看了看,又看了看。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看不到那只人偶了。

地上的血无声地铺开,松把掉落在地上,安安静静地燃烧,黑色的烟雾慢慢地朝上飘。

她在血泊中看到了人偶的倒影,这一次,人偶终于有了眼。

皎皎:...!

她在噩梦中挣扎,忽然碰上一只冰冷的手。

那只手不避不闪地悬着,在直觉的驱使下,皎皎一把抓住了那只手,不放它离开。

裴忧漆黑的瞳仁微垂,看向眼前困在噩梦中的少女。

然后,他又看向被皎皎握住的手。

只差一点儿,他就捏上了少女脆弱的脖颈。

但是,吵到她了。

少女还困在噩梦中,将醒未醒,裴忧伸出另一只手,掐住少女颊边的软肉。

“醒醒,”他捏面团似的收紧指尖,“你做噩梦了。”

皎皎被他捏醒,张开眼,先看到了被自己抱住的那只手。

那手就悬在她的脖颈上方。

皎皎:...好家伙,这怕不是噩梦照进现实。

她的睡意立刻就不见了,谨慎地往后坐了坐。

裴忧弯着唇,也不提方才的事,漆黑的瞳仁映出天边三两颗星子,漂亮又无辜。

“天快要亮了。”他说。

皎皎抬头去看,果然瞧见漆黑的夜幕被撕开,东边的一半变成了鱼肚白。

有人家亮起了灯,巷口隐约飘来食肆里的面香气。

这样将明未明,人烟稀少的时候,是动手的好时机。

*

寅时三刻,春迟坊。

春迟坊和暮北巷只隔了一条街,冬日夜长,这个时候,行人寥寥。

一名妇人挎着个饼篮,匆匆地往外走。

天边的云霞快要升起来了,朦胧的霞光洒在青石小径上。

妇人挽了挽衣袖,将沉甸甸的篮子往上挎了挎。

远处忽然传来三两声尖细的猫叫,一只小野猫不知从哪个屋角跑了出来,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妇人正垂头想事,被蹿过的野猫惊到,陡然止住了脚步。

“哪里来的小畜生。”她低低地骂。

骂完,正要抬步往前走,又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石块绊了一下。

她恼火地将石块往旁边一踢,正要感叹今早的晦气,忽然被人蒙住了口鼻。

“只能这样了。”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响了起来。

明灿日光穿过云霞,照了下来。

春迟坊重归安静,和每一个冬日的清晨一般。

*

暮北巷中,清晨的雾气升起来,时而有三两行人往外走,其中就有一名涂了大红胭脂的姑娘。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皎皎在巷子里走了三四圈,走得腿都酸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最后,她又回了那个凉亭。

“没找到鬼吗?”

裴忧的腕上绕了条长长的红绳,他拎着把小匕首,从红绳上剪下一段来。

“没有。”皎皎有点儿懊恼地在一旁坐下,看着他将那根红绳绕来绕去。

裴忧抬起头,看着东方的天光,似笑非笑:“那姜姑娘今日,大概等不到那只鬼了。天光大亮时,鬼都得披着人皮。”

皎皎眨眨眼,总觉得裴忧这话是在说他自己。

天亮之后,他眼底的恶意重新收敛起来,鸦黑的睫毛沾上湿漉漉的雾气,看上去十分清澈无害。

但是,皎皎十分笃信,这并不会妨碍裴忧产生任何危险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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