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乍听慵懒随意,但若有人仔细分辨,便会察觉到一丝淡淡的别扭。
见出声之人竟是陆荣,众人颇感意外,连着周围一片都安静了一瞬。
在京都,乃至整个大彦,像陆荣这般年少成名、地位显赫之人少之又少;许多与他同龄的男子,成日还只知观花斗酒、蜂蝶随香;是以鲜明的对比,在陆荣与世家纨绔之间横了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
且陆荣这人性子桀骜冷淡,不喜结交朋友,常令有心攀附之人望而却步。
就这样一个人,实在不像是个爱凑热闹的。
果然,众人只见陆荣起身之后,又淡淡补充了一句:“小妹闹腾,陪她瞧个热闹。”
陆霜霜:?
江苒却是粲然一笑,大大方方对上陆荣的视线:“好啊,欢迎你来。”
寿台上的琵琶乐声还在继续,但晚宴进行到这时,宾客们大都已经酒足饭饱。接下来就是朝堂人士围绕着相爷姜御之的座谈会,以及年轻小辈们游湖赏月的娱乐时间。
不少人朝胥邕嚷道:“等你的好消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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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凉风不疾不徐,拂过廊道花木,发出簌簌声响。
陆荣牵着陆霜霜走在几人身后。夏青禾不动声色地放慢速度,几次想要搭讪,却被少年周身冰冷肃穆的气势给生生劝退了。
此时此刻,陆荣心中只一件事:验证小妹的味觉,是因为食物还是因为人,是否当真如他猜想的那般怪异。
虽然清楚,最后很可能是看了个笑话,连姜赫都说那糕点准是买来的了。
但内心深处,陆荣又莫名的、隐隐的有着一丝期待。因为他总觉得,“姜苒”和记忆中不大一样。就拿前日落水来说,少女表现得确如传闻那般飞扬跋扈,嚣张恶毒。
却是流于表面,让人总觉哪里似有违和。
陆荣自小在军中磨砺,受过极为严苛的训练,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敏锐觉知,令他凡事洞若观火,能轻易察觉到一个人状态上极其细微的变化。
从前他与姜苒并无太多交集,并且几次都不大愉快,对她也谈不上熟悉。
可陆荣就是觉得,她与一年前,在言行举止、气质、甚至说话的语气上,已然大不相同。
陆霜霜被陆荣牵着走,一路乖巧安静,途中忽然仰着小脑袋瓜,很是神秘地问了他一个问题:“哥,她就是叫做姜苒的姐姐吗?”
小娃娃虽然年纪小,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一年前也曾听京中人说,宁阳相府有个名叫姜苒的女子,非常喜欢他哥,想要给她当嫂嫂呢……
陆荣不知小妹心思,捏她脸蛋儿道:“不错,她是叫姜苒。”
陆霜霜得了答案,点点头,幼小的心灵在糖果糕点和嫂嫂之间来回辗转徘徊,试图琢磨着让这两者之间形成某种联系。
她居然也能尝出味道呢,真是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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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碧桐院后,江苒直接将几位看客带进了厨房,还让下人搬了小板凳来,看样子是要玩儿真的。
见厨房里有折腾过的痕迹,又见江苒熟练地系上襜衣,夏青禾眉头一皱:“你不会真会做吃的吧?”
姜雪楠:“三妹妹从前不进厨房的。”
江苒没说什么,直接用行动答复了她们。
下午做寿桃时用过的鸡蛋、牛乳、面粉等食材,都还有剩,且是已经打发好的,只是不多了,勉强还能做个碗大的小蛋糕。
于是江苒让厨房里的婆子生了火,直接用炉子蒸烤起来,自己则开始重新制作奶油。
在分离的蛋清里加入牛乳和白糖后,想起午后为了打发奶油整条胳膊都还酸,江苒就想到一个比较偷懒的办法,让阿肆去找了带有木塞的干净竹筒来。
将和着糖乳的蛋液倒入竹筒后,盖上木塞,就可以开始摇动了,这也是一种快速打发方式,比筷子的效率要高很多。
时值夏夜,虽有微风,但也闷热。
在现实世界习惯了空调西瓜的江苒,没一会儿额间就起了一层薄汗,脸颊也红扑扑的。
几位看客虽然没看懂江苒在狂摇个什么劲儿,但都明显感觉到她挺累的,不时左手换右手。
胥邕轻咳了一声:“姜三小姐,可需要帮忙?”
“别添乱,看着就行。”
胥邕:……
途中因为实在太热,江苒让阿肆给了她一根发带,在头上简单系了个丸子。虽然乱糟糟,却凉快不少。
看到这里,胥邕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若非他在筵席上出言挑衅,想必姜苒不会与他约赌,眼下该是与世家子弟们游湖赏月、谈笑吃茶,而不是在厨房里折腾自己。
少女收起墨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项,光洁柔嫩的肌肤宛如美玉,看得胥邕眼神发直。
在这过程中,江苒还不自觉地撸起了襦裙的袖子。
陆荣和胥邕几乎同时移开目光,不动声色地出去了,候在院中等待。
只有齐二还一边慢悠悠地摇扇子,一边眼巴巴地守着看着。
姜雪楠十分诧异,她并不记得姜苒会做吃的。
从前她还是老太太房里的大丫鬟时,对姜苒的印象就是能跑能跳也能打,但豪门闺秀修习的厨艺、声乐、女红、琴棋书画,她是一样不会。
成天只知勾三搭四,今日看上富家公子,明日瞧上寒门书生。
而如今为何突然就会了这些技艺?莫非她私下里偷偷研习过?
夏青禾倒没有姜雪楠想的那么多,只觉姜苒这不要脸的花孔雀真是够了,逮着着机会就要在陆荣面前风骚一下,又是挽头发又是露胳膊的,没眼看。
于是夏青禾翻了个白眼就出去了。
没意识到有何不妥的江苒:真他娘的热,改天得想办法穿上短袖。
约赌的小蛋糕做好之后,已过亥时,院外几人竟都在认认真真等她完工。
江苒随意在边角料上抹了一坨奶油,让口味见证人齐二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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